鹿神醫則晨起入宮,太子情形漸趨穩定,午後又順利回府。
燕喃安心在府中呆了半日,歇午覺起來,便準備帶着梁宛茹先上文府找文小娘子聊天去。
文府的秋色比之開封常見園林的秋色也別具一格。
那大草原上的碧色褪了些,仍是一望無際的寬廣模樣,衰草、泥土和草根翻出來,一羣馬兒自由自在在園子裏閒散漫步,頗有些西北草原的蒼茫之感。
“你家這園子真個兒就拿來養馬啊”燕喃心疼這地,這可是開封府內城啊,寸土寸金,人家就真敢拿來養馬
文小娘子抿嘴一笑,“我們家的人都覺得騎上馬跑兩圈比在亭臺樓閣裏坐着煮茶下棋舒坦多了。”
她說着手指放到嘴邊打了個唿哨。
那羣馬聽見動靜,抖了抖鬃毛,邁開長腿往她們這邊跑來。
燕喃暗歎,難怪阿白和文三爺見面總有聊不完的話題,這都是對馬兒癡迷的人。
轉眼間那馬已跑到跟前,文小娘子招呼隨從從裏頭牽了兩匹矮矮的卻精緻可愛的小馬到燕喃和梁宛茹跟前,“這是西羌特產的胭脂馬,被我們改良過的,乖巧溫順,腳力卻不遜於上品馬,來,帶你們感受感受我們西北的樂趣。”
說着,自己先上了一匹小紅馬。
梁宛茹是個喜歡玩兒的,二話不說就翻身上馬,高興得朝燕喃直喊,“三姐,這馬我騎正合適”
燕喃也上了馬,與文小娘子並肩,追往前奔馳而走的梁宛茹去。
在這樣的草場上跑馬感覺確實不錯,速度再快也有安全感,燕喃開始還和文小娘子聊着天,後來覺得不夠帶勁兒,揚鞭加速跑了五六圈,騎得過癮,方下馬到馬場旁的亭下喝茶歇息。
文小娘子也已在亭內坐着,見燕喃進來,笑着問:“比之插花繡屏的樂趣如何”
燕喃拿帕子擦擦汗,哈哈一笑,“痛快”
她隨即又奇怪道:“你怎麼跑兩圈就休息了”
“我不急。”文小娘子眯眼笑,“等我回西北了,可以在真正的大草原上跑馬,那種感覺,是在這裏怎麼都跑不出來的。”
燕喃上一世也有過那樣的體驗,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可以策馬追落日、伸手摘星河,她也懷念那種無拘無束的自由。
“聽你這意思。”她坐到文小娘子身旁,“你要回西北了”
“嗯。”文小娘子點點頭,“我哥要出征了,我爹決定暫時回去。”
燕喃恍然大悟,怪不得覺得文小娘子今日心情特別好,笑得比往常都多,怪不得文府要宴請呢,原來是準備隨文準出征一同回去。
“我也想跟我哥去見識見識西羌人的本事。”文小娘子神采奕奕。
“啊”燕喃嚇一跳,“你也要上戰場”
“我爹已經答應我了。”文小娘子挺着胸膛,神神祕祕一笑,“我不上戰場,但我們文府參與了陝北陝西兩路的輜重糧草押送,我到時候可以跟着押送糧草去支援支援我三哥。”
“他不知道我們這麼快就要走,但我想上戰場的念頭他是早知道的,並且說好了,如果有機會,他與我同去。”文小娘子如今提到蕭衡,已不掩蜜意。
燕喃掩嘴,蕭衡上戰場
這位世子爺爲情真的很能豁出去了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燕喃打趣問:“若世子知道你這麼快就走,怕會捨不得。”
文小娘子託着腮,露出絲難得一見的小女兒情態,“看朝廷的安排,應該是半月後我們先走,我哥隨軍。我爹說,回來就該成親了。”
燕喃一聽,大喜道:“日子都定好了那世子豈不是會日日盼你盼成望妻石”
“我爹今日已去王府見王爺商議了。”文小娘子側頭看着她:“你和元四爺是不是也快定日子了”
燕喃抿脣笑笑,也托起腮來,“說不定會搶在你之前就成親了。”
她面上笑着,心裏卻想到壽限的三年之期。
如今改制已經開始了,大梁的命運,是不是也已經開始發生改變了呢
元崢趕到文府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
今日文府宴請的人並不多,女賓只一小桌,除了燕喃姐妹,還有唐依,以及另幾家平日與文府比較親密的小娘子。
女賓們用過宴後換到了湖邊水榭花廳玩投壺。
男客們則在當中一座罩着半透明紗簾的平頂帳篷內喝酒聊天。
元崢坐到文準身邊,見面前酒杯斟滿,端起就要喝。
“可是一日沒喫東西這麼喝法可不好。”文準也不和他客氣,伸手把住他胳膊,喚人道:“給四爺上壺蜜果茶。”
元崢笑着放下酒杯,抿了抿沾溼的嘴脣,“太渴了。”
他說着一巴掌拍到文準肩頭,眉眼深意沉沉看着他,“你小子,要上場了啊”
文準淺笑,“你都知道了前兩日王爺已和我打過招呼,今晨剛發明旨。”
元崢點點頭,表示自己都知道了,一字一句念道:“特授西北路西衛將軍宋雄爲應州節度使,樞密院文準爲河西經略使,徵召四路十萬大軍,錫之敕命於戲,威振夷狄,功宣華夏”
文準眼中閃着精光,“你可知爲何我剛剛知曉要出征西北,就請了你來。”
元崢接過下人遞上的果茶,真正喝了一大口,方放下茶盞來,饒有意味看着文準,“請我難道不是宴請大夥兒嗎”
他擡頭掃了一圈,這一掃才發現,同樣沒有見到崔十一的身影。
今日在宮內也不曾見過,崔十一上哪兒去了
文準微微一笑,一瞬不瞬盯着元崢的臉,“王爺說,要平西羌,就憑四個字。”
“哦”元崢挑了挑眉:“哪四個字”
他是真好奇,就算他壓着西羌打了十年,也不知哪四個金玉良言能成爲必勝之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