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璀璨的教堂之中。
十二位紅衣主教和教廷至高無上的教宗坐在古銅色的長桌旁。
他們的神色欣喜中又有些沉重。
欣喜新一任教廷的中堅力量形成,沉重是蘭蒂斯黑暗的覺醒。
魯特作爲十二人之中的領頭者,教宗最親近的人,他以對主的禱告開始了這場議會。
他說,“想必在座的各位已經知道我們的目的。”
衆人沉默不語。
魯特嚴肅地說道,“敵人已變得越來越囂張,黑暗侵襲,各位,我們要以高度的重視來對待這個變化。很久很久以前,在蘭蒂斯覆滅後,再也沒有神蹟展現,這讓黑暗的勢力蠢蠢欲動。令人厭惡的黑暗生物,腐臭的死屍們,掠奪人類的財富,還要以人的血肉爲食。我們身處光明之中,絕不能容許這樣的異端存在。”
衆紅衣主教答,“是的。閣下所言非常的在理。”
血是生命的象徵,當它奔流在人體之內的時候,它纔是活的存在,生命是神明所賜予人類最珍貴的禮物。而以血爲食的生物存在,毫無疑問是對生的褻瀆。
他們要維護主的榮光,讓主的光輝再度照耀世間,當然不能容許世間存有這樣的污穢不堪。
魯特又說,“德古拉,蘭蒂斯的罪孽,他是墮入黑暗的魔。當初的他擁有強大的實力和光明的心,並且受到世界無限的寵愛,他是龍之子,是主最忠實的孩子。但是,他卻爲了一個區區一個女子而背叛他的信仰,這是多麼可恥的事情。萊特聖子閣下之前昏迷的泥沼就在原來蘭蒂斯的遺蹟之上,所幸,大概是因爲德古拉剛剛復甦的緣故,只能在黑暗中行走的惡魔們沒有來得及殘害我們的聖子閣下。但是我們絕不能抱有僥倖心理,惡魔一時不能爲惡,不代表他不是惡魔。爲了光明,爲了讓主的光輝照耀世間,我們必須要清除這些異端。”
門外,萊特聖子靜靜地站着傾聽,清澈無暇的眸子裏卻閃過一絲冷漠。
德古拉。
教廷的記載裏說,德古拉是墮落的黑暗之子。他嗜血又狠毒,他所走過的地方,教廷的人都死狀悽慘,全身的血液被毫不留情的吸乾,最後只剩下一層皮裹着乾癟的,肉和骨頭。
他的名字,採佩什。
德古拉,那就是他們給予採佩什的定義。
他們只知道採佩什背叛了主,卻從來不管這背後的原因。
他們只知道伊麗莎白不信奉主,卻從來看不到伊麗莎白的善良與美好。她比很多信奉主的信徒們待人更加友善。
無情的鐵騎踏遍蘭蒂斯的城池。
如果不是主先拋棄他的國家,採佩什最後怎麼會絕望到投入撒旦的懷抱。
他想到這裏,腦海裏突然好像打開了一道缺口。黑暗又令人絕望的記憶滲透進來。
萊特卻動也沒動。他木在那裏,整個人好像成了一座雕塑。
良久,他開口說了一句,“伊麗莎白”
聖女露西亞披散着她金燦燦的長髮,湛藍的眼睛裏充滿了好奇,她朝議會堂裏望了望,伸出手在萊特眼前晃了晃,“萊特閣下”
萊特回過神,他的神色陰沉了些,但是很快,他就露出他特有的溫暖的笑,“露西亞閣下”
露西亞怔了怔,被那個神色驚到了,她有幾分不確定的問,“萊特閣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萊特沉默了一會兒,“不,我只是想到被黑暗侵擾的人民,感到十分的悲傷。”
提及此事,露西亞也流露出幾分憂傷,“是呀,他們的生活,實在太令人憂心了。”不過她很快就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滿懷信心的繼續寬慰他,“主會保佑他們的。”
萊特笑意溫和,隨她附和,“是的,主將與他們同在。”
布魯蘭多城堡。
這座城堡,是六角廳堂的模樣,牆壁被規整的分爲六份,每一份上都是撒旦及地獄各類死靈的圖案。
從天花頂中心分出六條雕刻着暗紋的條紋黑水晶板,將這個大廳分爲六塊。
暗紅的血色天空,到腳邊的黑色地面,顯然全然不同於德古拉的城堡。
那個人的城堡裏,似乎,很少有這樣的東西。
布魯蘭多親王想。
他坐在褐色的王座之上,背後是天使墮落的壁畫。
底下站着他最得力的侍者。
他看起來約莫只有三十歲,穿着紅色帶擺的長衣,兩側的金線繡花寬肩章垂下一些金色鏈條裝飾掛在胳膊上,甚至腰間都有這樣的金色,他的胸前彆着布魯蘭多家族的徽章。雖然裝扮看起來華麗繁複又多餘,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是個優秀
“皮爾弗,你覺得德古拉這個人怎樣”布魯蘭多親王說道,“他是不是總這樣勝券在握”
皮爾弗將手握拳放在腰間,行了標準的管家禮儀,“親王大人,根據歷史記載及血族族史所記錄,那位伯爵在與我們同族之前,曾是個在朝堂上表現良好的王子。”他頓了頓,“而且他還有一年的親政經歷,表現也十分不錯。”
布魯蘭多笑了,“看來你對這個年輕人很讚賞。”
皮爾弗猶疑了一下,“親王大人,我只是覺得,對於一個經歷過無形的朝堂碾壓和有形的鮮血戰爭的人,你應該警惕一些。”
“謝謝關心,皮爾弗。但是你不覺得,他也很像一位成功的商人”
皮爾弗點了點頭,“他好像時時刻刻都在防備着被別人算計。”
布魯蘭多端起酒杯,感嘆了下,“這樣不是更好。時時防備,總比到頭來被殺死好一些。”
“這樣提心吊膽,會不會太過勞累。”
“呵”布魯蘭多親王真真切切的笑的無奈,“皮爾弗啊,他覺得他真的會提心吊膽嗎只要他想讓你看到他提心吊膽,你才能看到他的提心吊膽吶僅憑他那一雙血族中知道底細都想要得到的眼睛,就足以讓他的敵人不敢輕舉妄動了。”
皮爾弗眉頭一皺,“所以斯威特大公和布蘭茨大公”他的眸子裏閃過一份恍然,“是他們想要借親王大人的手去除掉德古拉伯爵嗎”
原來這就是他們在親王大人面前說出德古拉放掉光明之子的緣故。
布魯蘭多靠着他的王座,悠然的喝掉了杯中的液體,“公爵們的實力還不如伯爵,心裏難免不服氣。”他的眸子一厲,手中的酒杯發出輕微的咔嚓聲,細紋如蜘蛛網擴散開來,“不過現在正是我族存亡之際,新任聖子繼位,教廷威勢必然又漲,打壓我們,無論是斯威特還是德古拉,只希望他們能識相一些。”
皮爾弗問,“那德古拉伯爵所說的銀月石,我們要給他嗎”
布魯蘭多站起身來,走入城堡的暗室,打開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盒子,看着其中一枚銀色流輝的戒指,“皮爾弗,你是我最親近的後裔,只有將此事交付於你我才放心。這次你走一趟,將這枚戒指交給他。請記得將我接下來的話一字不漏的轉達給他,說:自古以來,交易有交易的規矩。我已經付出了我要付出的代價,能不能最終達成,就要看德古拉伯爵的了。”
皮爾弗接過這個小巧的水晶盒,收入口袋中,躬身行了一禮,“請放心,親王大人。”
他後退了兩步,轉身走出了這座城堡。
如今,已是暗夜。
黑色的蝙蝠影子從林間飛過。
姜晨回來的時候,看到了前幾日見到的布魯蘭多家族的管家。
皮爾弗站起身,向他行禮,“夜安,伯爵閣下。”
他將布魯蘭多的話全數轉達。
姜晨望着桌上的水晶盒,“替我轉告親王閣下,他的付出,我看到了。”
光明教廷。
萊特躺在牀上,睜着一雙有些憔悴的眼睛。
他不敢睡,一睡,就看到那屍橫遍野的戰場,和伊麗莎白血泊中的遺體。
那好像是個幻境,聖典裏說,有些惡魔擅長玩弄人心。
可是,那樣的真實,實在讓他無法認爲那是幻境。
他還覺得如今纔是個幻境罷了。
什麼是真,什麼又是虛幻。
他想的腦仁生疼。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自己。
他的意識好像分成了兩個,不斷的爭吵着。
一個否定萊特生存的意義,一個否定採佩什記憶的存在。
一個對他說,你是光明之子萊特,不過是被惡魔誘騙才經歷了那蘭蒂斯的幻境,惡魔就是想要讓你也背棄對主的信仰讓你墮於無盡黑暗。
一個對他說,你是龍之子採佩什,現在萊特的身份不過是你尋求惡魔復仇才得來的機會,你的妻兒家國都被萬惡的神明坑害至此,你難道要放棄國仇家恨,又要做神明的信徒重蹈覆轍
萊特的身份對他說,信我信我
採佩什的記憶對他說,我纔是真的深重的仇恨不能不報
兩個意識攪的他的心裏一團糟,他瞪着眼睛,一再的忍耐忍耐,終於再也忍不住,從牀上跳起來,一掌推翻了桌子,怒吼一聲,“閉嘴都給我閉嘴”
房間的水晶燈咔噠一聲打開。
女傭站在門口,看到地上滿是狼藉,詫異的問,“萊特閣下,你怎麼了”
她看到萊特佈滿血絲的眼睛,禁不住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