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走。”
歐陽鋒道,“克兒不必心疼, 即使看在她爹的份上, 我也不會爲難於她”
“我想一個人靜靜。”如今這般,果然制肋頗多, 連起身離開也無法做到。若是昔日, 他早就起身離去。
黃蓉
這麼一個人在他身邊, 他還得憂心對方乘機坑他。
人常說,只有千日作賊,哪有千日防賊道理
黃蓉隨了他爹, 任性妄爲。如今不一定殺他, 卻少不得時時添堵。
歐陽鋒卻只當他心情不好,催着黃蓉進來。他自己倒是眯着眼睛離的遠了些。
姜晨蹙眉,卻也知道一時半會不能叫他改了主意,索性閉了眼睛。
黃蓉抱了堆乾草鋪好了, 又在歐陽鋒的瞪視下憋氣燒了水。
拿出水囊倒了些在杯中, 狀似禮貌的遞給了他。
這金花紋酒杯是昔日歐陽鋒送給原主八歲時的生辰禮物,原本是一套, 原主隨身帶了一隻, 掉在海里也沒捨得扔, 如今倒是派上用場。
黃蓉相當認真地還架火燒開了水。
過了會, 她盯着火焰微微一笑,然後襯着內力捧了滾燙的杯子遞過來。
幾世而來,姜晨別的不說,警惕性卻是極高,如今雖近乎動也不能動,但感知力照舊不弱,反應力和戰鬥意識也是不同一般的強。幾乎是她遞來時手剛鬆開的那一剎那,姜晨就睜開了眼,伸手將那裝着燒開的水的杯子接住,臉色一冷,杯子在手中停也未停甩手回擲給她,“看你年紀小小,還是個錙銖必較的”
雖然他沒了內力,但此時甩手,也借了些巧勁,沒那麼容易接着。
黃蓉伸手接時,看它輕飄飄過來,心中頗有些不以爲然,到手之時,只覺得一股巨力打在掌中,這杯子又十分燙手,她差點就將它倒在身上了。對着歐陽鋒她不敢鬧騰,但對歐陽克,她可是相當不留情面,“哼要不是你那老毒物叔叔逼我來,鬼才要同你這小毒物呆在一處”
“”姜晨瞥了她一眼,又不說話了。
黃蓉眼珠一轉,瞧他方纔動作,竟然利落乾淨,有心再試,彈指又一水杯擲回他。
姜晨條件反射就要躲開,卻一時忘了腿上重傷,他這一動,牽了腿上的傷,登時又無力的倒回原地,那水杯打在他胸膛,滾燙的溫度傳到了腦海,加之腿傷,姜晨冷汗唰就佈滿了額頭。
黃蓉看他臉色蒼白,滯了一瞬,才思及他如今已經半個廢人,還是她乾的,又想這人對她倒真的好向來沒心沒肺此時也有了些十分難得的歉疚,低頭再不敢去看歐陽克神色,聽到他伸手撥開了砸在腿上的杯子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冷淡道,“玩夠了嗎”
“出去。”
黃蓉臉色一紅,辯駁道,“我好心遞水給你是你不要的如今砸了杯子可別賴我”
姜晨一時被她吵得腦仁生疼,當下沉了聲音又重複一遍,“出去”
她看到他的神色,心頭一顫。從她識得歐陽克以來,他向來一副嬉皮笑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哪裏見他這般鬱厲過,簡直比之她爹黃藥師還有那歐陽鋒兩個非正道發怒時還要恐怖。這般模樣,好似下一刻就能出手要人性命,她向來膽大包天,此時也都被堵的心慌了,大氣不敢出。
歐陽鋒見此處狀況不對,也不能做壁上觀了,提氣三兩步從洞口過來,看他身上一片狼藉,“克兒”
黃蓉被這一聲驚的回過神,大小姐脾氣一上來,頓時將歐陽克忽略過去。出去就出去當她想留在此處看人臉色嗎
黃蓉哼了一聲,氣呼呼地跑遠了。歐陽鋒還要攔她,被姜晨喚住制止。
姜晨沉了心氣,定神不再想腿傷之事。
歐陽鋒是瞭解自家侄兒的,歐陽克向來花花口,伶牙俐齒風流恣意,對黃蓉那小丫頭卻是真的一心一意,否則不會這般重視,還專門尋他去桃花島提親,可如今這小丫頭在他身邊,他一反常態卻趕了人
他倚着洞壁長久閉目不語,歐陽鋒只覺自家侄兒他此刻神情分外地鬱鬱寡歡,看到他麪條一般軟趴趴的腿,心頭大痛,“克兒你放心待我們離開此島,定然求醫問藥必要將你治好”
他如今連腿這個字都不敢提,生怕刺了歐陽克的心。但其實兩人都清楚,
這腿傷成這般,骨頭都壓成齏粉,要想治好又談何容易。
思及此,姜晨倒是想起此後曾出現了一個金剛門,其中祕藥黑玉斷續膏倒是適於現下情景,就不知歐陽鋒有沒有聽過這個門派。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想到如今情形,斂眉問歐陽鋒,“我們何時離開”
歐陽鋒這纔想到似乎從他醒來,就基本沒叫過他叔叔了,轉念一想,覺得侄兒逢此大變,怕也是心中難受,也不在意這些了,他信誓旦旦道,“克兒放心,明日就走。”
姜晨那些話一說,她總覺不安,思前想後又覺得紂王根本沒有欺騙她的必要。
她看着他的背影漸漸消失於宮廷樓宇之中,良久沉默。還是帶着黃氏趕回到封神臺求證。
這封神臺等候封神的人中,是有玉虛碧遊弟子的。
如今他們都是魂靈,能力一般無二,姜皇后等人逼問太狠,這些人煩不勝煩,只得將封神榜之事撿了兩三點說了一說。
但他們其實也就只是知道上封神榜乃是應劫罷了。
耐不住這些個人足夠多,有不少人又生了個靈敏的頭腦,還有不少被坑死的碧遊宮人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玉虛宮,衆人三拼兩湊,還真的將封神榜的底細猜得七七八八。
等候封神的魂魄們頓時心情沉重。
聞太師已是臉色鐵青了,“枉老夫一生馳騁疆場,爲人嘆曰心思縝密,卻還天真信了呂尚之言,不成想卻是被他哄騙了”
“原以爲是封個名頭做閒散神仙,沒想這封神榜一物竟如此惡毒它拘束魂靈,日後我等可不是毫無條件服從持榜之人,否則便要灰飛煙滅”
“凡人投胎尚且以魂魄爲寄託,今我等若是登了封神榜,雖聽起來長生不死,又何如散仙自在逍遙”
微子,梅伯,比干等人也是一把老淚下來,“吾等乃成湯之臣,絕無侍奉二主之意”哪怕是天庭的皇帝,也不可以,否則豈非是不忠不義之徒,何以能對得起先王臨終託孤
倒是玉虛宮弟子毫無所謂,對微子梅伯等人的言論嗤之以鼻,“爾等怎這般迂腐商紂殘暴無德,成湯該倒,此乃天意,天意難違”
聞仲定睛一看,原來是武吉開口。矮個兒土行孫並鄧嬋玉站在他身邊。他再一看,旁側還有個鄧九公,登時冷哼一聲。
前頭這小將他不太熟,但這鄧九公
他被那雲中子那小人偷襲死後,大王讓鄧九公鎮守金雞嶺,沒成想這膿包竟徑自投向西岐。這般投敵叛國,哪怕說是爲了他女兒鄧嬋玉,也當真叫他不恥。大丈夫爲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纔是常道,何以能被兒女私情縛了報國之心
鄧九公頗爲尷尬。但畢竟已是同上封神日後共事之人,他也不好同這位老太師鬧得太僵了
聞仲撫着鬍子,輕蔑地斜了一眼土行孫鄧嬋玉,道,“昔日老夫於碧遊宮修習道法,可是聽說了,神道滅七情斷六慾,天規時時刻刻拘着,你們這一對夫婦,哼”
此話一出,封神臺上衆多夫婦同亡的心頭頓時壓上了一塊巨石。
尤是龍吉公主,握着洪錦的手唰的就收緊了。
龍吉乃是西王母的女兒,身份貴重,此時乃是行天道之時,才屈尊被貶下凡相助西岐。可惜的是,在萬仙陣中被打死應劫了
她從前居於天界,自然知道天界的規矩。之前她未多加考量,今日一提,纔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若是成神,日後恐怕再不能與洪錦舉案齊眉了
洪錦也看出了她的異狀,“公主”
碧遊宮從前也有和西王母打過交道的,自然也認識龍吉,此時看到她,雲霄笑了一聲,“喲瞧本仙子這記性,龍吉公主在我這等俗人中混了這般久,本仙子都沒認出來”
是了,因爲從前龍吉天生神體,看不起碧遊後天成人,那時候對碧遊宮的非人類可是挖苦了許久雲霄沒有被她直白挖苦過,但偏生雲霄是個護短的人,她對師弟師妹愛護尊重,對師父師兄等敬佩有加,龍吉這麼折損碧遊宮,她是親去西王母那裏懟過龍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