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的事情難道真的像林佳藝說的這麼簡單?別開玩笑了,就算光看林佳藝的狀態,他都能猜出來當年的事另有隱情。
他稍稍前傾了幾分身子,臉上的表情一時不知該讓人如何形容,只在又貼近了林佳藝幾分後慢慢說道:“資本?你問我這個想讓我怎麼回答你。
要不是因爲那天的那個女的,我至今可能都對陳立山的老婆是怎麼死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而且,我現在的這個立場,有資格說你什麼嗎?
是我這人乾淨?就在半個月之前,我剛剛親手殺了三個人,只是想要讓我自己活下去而已。
況且,我也得對你幫我解決我父母的事情說聲謝謝。”
餘啓明此話說的自然一點錯都沒有,然而,林佳藝這時卻慢慢皺起了眉頭,她想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她低聲說道,語氣有些冷漠,但同樣的,又在隱瞞自己心底的那份畏縮。
下一刻,餘啓明卻笑了。
笑聲沒有持續多久,且在林佳藝稍稍感到惱怒之時,他的灼灼視線便已對上了林佳藝的雙眼:“佳藝,你這副樣子若是被你的那些同學看見了,我估計我得被嫉妒死。”
此話一出,林佳藝瞬間就回過味了,她揮手就要笑着拍向餘啓明的手臂。
可就在這時,她忽而聽得餘啓明又問:“佳藝,你讀過張愛玲的書麼?”
林佳藝一愣,隨即搖了搖頭。
“哦,不對,可能也未必是書,我也忘了那段文字的出處了。
但我記得,張愛玲曾寫過這樣的一段話,當她見到那個人,就變得很低很低,低到了塵埃裏。
我或許應該慶幸,可你看你現在,你真的是我認識的林佳藝麼?”
話音落了,林佳藝也跟着沉默,她自然懂了餘啓明的意思,卻罕有地不知該如何回答。
卻在這時,餘啓明忽然抓住了林佳藝的手:“喂,你是林佳藝,你向來都應該是那副充滿了自信的模樣。
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是餘啓明,一個除了他自己之外已經失去了一切的人。
面對這樣的一個人,你爲什麼要把自己放的這麼低,你憑什麼把自己放的這麼低。
你長得漂亮,家境好,擅長和任何人打交道,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你很輕鬆地就完成的很好。甚至在這個喫人的詭屋裏,你都比那些人更有把握活下來,還記得我倆第一次執行的任務麼,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死在那個酒店裏了。
這些難道不都是你的資本?不都是你優秀的地方?
我不才應該是那個自卑的人麼?”
餘啓明的口氣相當嚴肅,隨着他的話,林佳藝的表情越來越驚訝。
她不知餘啓明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她嘴脣微動,似乎是想要說什麼,然而,餘啓明又很快將這話題扯向了別處。
“我真的慶幸我能夠看到你的這一面,但是,我們之前的話題不是還沒有結束麼。”
林佳藝頓了頓,既是喫驚於餘啓明的態度轉變之快,又是在思考該如何繼續之前的話。
而片刻之後,她亦是嘴角浮現起幾許微笑。
“好吧,那就說說我前一陣子知道的事情。
其實,我也一直在調查關於你丟失身份的事情,起初我想到的自然是先知,但是那時候,先知已經死了。
所以,我就只能從現實的情況調查這方面的線索。
發現叔叔阿姨受到威脅其實也是個巧合,那時候,我委託的人正好調查到你家鄉的事情,也就正好得知了叔叔阿姨被威脅的事情。”
餘啓明想了想:“你一直都知道李斯涵和李乾的關係,那也就是說,你當時就猜到了威脅我父母的人是李乾派去的吧。”
林佳藝點點頭:“差不多吧,但也不能完全這麼說,畢竟李斯涵和彭明輝他們那一夥人的關係也都不錯,李乾只是我的懷疑對象之一。
而只是懷疑的話,也足夠做很多事情了。
比如,動用我父親的關係,和李乾說上幾句話。”
“但那不夠。”
“對,畢竟我父親也僅僅是知道詭屋的存在而已,而以我在詭屋裏的地位,在李乾那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所以,在與李乾聯繫的同時,我也找人去了解過相關的情況。
聽到這,餘啓明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三撥人?不應該啊,許言說他只找過一撥人幫忙。”
“對,這個我已經向穀雨歌問過了,許言當時沒有找過穀雨歌。
所以,我也在疑問,這個第三撥人到底是什麼人。
你確定你的家人那邊不會有人幫忙處理麼?”林佳藝向餘啓明問道。
餘啓明卻是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家就一普通的工薪階級,我爸媽都是下井挖煤的工人,要是真有着關係的話,我還用得着上大學的時候到處打工麼。”
“那就怪了,除了我、許言,誰還會做類似的事情啊,據我所知,你在詭屋也沒什麼其他的朋友了啊。”
聽到這話,餘啓明簡直是醉了:“好傢伙,我在你眼裏就這麼不堪麼?”
林佳藝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她乾笑兩聲,卻愈發覺得尷尬,只能趕忙扯開話題。
“這個先不說,你有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許言之前有類似詭屋之外的事情的時候,很多都是穀雨歌在幫忙辦。
可這一次穀雨歌卻說許言從來沒有求助過他,雖然不排除許言可能花錢或者是動用了其他的關係,但我也覺得這種可能性比較低。”
對於林佳藝這生硬的岔開話題的形式餘啓明也是笑了,當然,他倒是沒有在意,直接就回答道:“說真的,他從十六七歲就進入詭屋,而且還能混的如魚得水。
他在詭屋住了這麼多年,以他的能力,不隱藏些力量打死我都不信。”
“那會不會許言派了兩夥不同的人?”
餘啓明搖了搖頭:“他沒必要啊,我父母又和詭屋沒有任何關係,他能幫忙都算是仁至義盡了,幹嘛還多此一舉。
不過,我現在忽然想起來,可能還真的有人有這個理由做這件事。”
“誰?”林佳藝急忙問道。
可這一次,餘啓明的臉色卻有些怪異:“紀學文。”
“什麼!紀老真的沒死?”林佳藝都驚了。
餘啓明則是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我後來倒是的確見過紀老一次,可是那次...不瞞你說,我見到的是鬼。”
此話一出,林佳藝頓時眉頭緊鎖,而餘啓明的話還沒有說完:“而且,我是在詭屋裏見到的他。”
接着,餘啓明便將自己那晚在爲紀學文守靈時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講給了林佳藝聽,事到如今,有了半個月前的經歷,餘啓明自然是不會再擔心林佳藝會將有關自己要調查陳立山老婆的事情說給彭明輝等人。
“你這麼說的話,這個倒是也有可能。”林佳藝微微皺眉道,“畢竟紀老是想要你幫他做事,保護你的家人也是理所應當。
可是,我有個疑問。紀老不是一直都看不上你麼,爲什麼還要你幫忙查陳立山妻子的失蹤之謎?
難道他是認準了你想要離開詭屋?想要讓一個跟詭屋關聯不大的人去做這件事?”
餘啓明搖搖頭:“不對,如果是之前的話,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
可是從我在詭屋遺址回來之後,那種狀態所有人都看到了。
況且,想要離開詭屋的人又不止我一個。”
餘啓明亦是滿目的愁苦,而漸漸地,他的眼神又變得深沉:“我倒是想到了一個理由。”
“理由?什麼?”林佳藝忍不住問道。
然而,餘啓明這時居然嘆了口氣:“從我現在掌握的線索來看,何老四這幫人必定和陳立山老婆的死有所關聯。
而在接受紀學文的委託之前,因爲我和許言的關係,彭明輝他們這幫人就已經對我相當敵視了。”
聽到這,林佳藝似乎也明白過來:“他這是逼着你破罐破摔?”
餘啓明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不過我倒是想着,他也沒完全對我有那麼大的敵意。
他對我的態度更應該是那種類似路人的程度,我是死是生無關緊要,他讓我去查命陳立山老婆爲什麼失蹤,只是因爲我恰好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了那罷了。”
“可是,要是這麼想的話,那反倒和剛剛我們兩個的結論矛盾了吧,既然他不在乎你是生是死,那爲什麼還要幫忙保護你父母。”林佳藝疑問道。
“是啊,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餘啓明苦笑着回答說,“真要想搞明白這裏面的事,我覺得,要麼就是再次找到你說的那第三撥人。
要麼,就得看看紀學文所說的,等到一切答案揭曉之時,找上我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