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翻起魚肚白。
徐南側頭看着熟睡中的秦妃月，輕輕在她光滑的額頭上一吻，而後小心翼翼將自己的手從她掌心裏抽離出來，悄無聲息起牀，穿上衣服，離開了祖宅。
天南醫館的大門關閉着，但裏面有燈光亮起。
徐南拿出鑰匙，將大門打開，推門而入後，看到茶几上冒着熱氣騰騰的茶水，一言不發的坐了下去。
片刻後，一個面容枯槁的老人走了過來，彎腰駝背，微微顫顫。
徐南淡淡開口：“爲什麼還要一直留在這？是打算找我報仇嗎？”
“左權不敢……”
這老人，就是左冷棠的爺爺，左權。
他跟之前的變化極大，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昏黃老眼中死氣沉沉，整個人的狀態，行將就木。
自徐南上次當衆折磨他一番之後，左權就被扔到了天南醫館呆着。
徐南說過，讓他傷勢好了之後可以悄悄離開，從此不要再出現。
但左權沒走。
他等到了結果。
左冷棠確實是給安安下毒的那個人，而且左冷棠死了。
早年唯一的兒子與兒媳出了意外，現在唯一的孫子也離他而去。
白髮人送黑髮人，左權內心經歷了什麼，無人知曉。
“回去吧，這是左冷棠的命，也是你的命。”徐南平靜道。
無論左冷棠爲什麼要受人擺佈，他給安安下毒是事實，徐南絕不會原諒。
即便左冷棠死了，也於事無補。
但他不會因此怪罪左權。
“南爺……”
左權跪在徐南面前，聲音沙啞的道：“我的孫子做錯了事情，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他死了，我還沒死，我願意爲他贖罪，以這殘軀，以這殘生，爲南爺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有意義嗎？”
徐南悵然一笑：“無論你做什麼，我女兒的毒解不了，你孫子也不會死而復生。”
咚！
左權重重磕頭，蒼老沙啞的聲音裏，充斥着無盡痛苦與懺悔：“求南爺讓我留在這，爲我孫子贖罪！”
徐南看着這個一生悽苦的老人，閉上眼睛良久，這才睜眼，起身道：“你想留下，就留下吧，天南醫館我會轉給餘寒松和他的徒弟。”
“謝南爺……嗚……”
左權依舊跪着，額頭緊貼着地面，發出淒涼的嗚咽。
早上七點。
天南醫館依舊還未營業。
吳自在來了。
“爲什麼要收小北爲徒？”
徐南目光平靜，語氣卻顯得凌厲。
“她有這個天賦，心性純真而善良，很適合作爲鬼醫門的傳人，有何不可？”
吳自在隨意迴應着，而後瞪眼：“小子，老子收徒的事情你也要管？”
“你收的徒弟是我妹妹，我當然要管。”
徐南喝道：“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孩，接受鬼醫門的傳承，就意味着責任，這個責任我來揹負就好，她只需要普普通通的畢業，普普通通的工作，普普通通的嫁人，過普普通通的人生！”
“嗤……”
吳自在不屑的笑了笑。
“你憑什麼決定她的人生？徐北是你妹妹，不是你的傀儡，你就知道她願意過普通的人生了？”
“還有，身爲你徐南的妹妹，她就算想普通，能普通得了嗎？你自己有多少敵人你不知道啊？這還是因爲龍國強盛，外敵無法光明正大搞事情的緣故！一旦敵國查清楚你的關係網，以他們對你的恨意，對付不了你，不會對你家人下手？徐北沒有自保之力，你能天天守在她身邊？”
吳自在說着，停頓片刻，殺人誅心的道：“你就連你女兒都無法時刻保證周全，怎麼保證徐北無恙？”
徐南乖乖閉嘴。
他無話可說。
“徐北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脆弱。”
吳自在嘆道：“我教她幻神三煙，已經有一些時間了，你們兩兄妹在鬼醫門傳承一道，確實有着令旁人豔羨的，得天獨厚的天賦。”
徐南苦澀道：“繼承鬼醫門的傳承，她未來要面對的事情，會更兇險。”
“那你問問她自己願不願意，如果她不願意的話，我從此以後都可以不再出現，絕不會再打擾她。”
吳自在說着，仰頭灌了一口酒：“但老子用這條命跟你賭，她絕對不會答應放棄繼續學幻神三煙！哪怕你把一切都說得再通透。”
徐南又一次啞口無言。
看似柔弱的妹妹，有一顆堅強不屈的心臟。
他這個哥哥怎麼可能不知道？
依她的性子，一旦開始，就絕不會放棄。
哪怕前路再難，她爬都會爬着繼續！
這一點，跟徐南自己是一樣的。
“好吧。”
徐南深深吸了口氣，目光逐漸凌冽起來：“師叔，小北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我最後一次問你，蕭蕊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