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的暗了下去。
直至陷入黑暗。
天穹之上，十九顆星辰，閃爍着光。
但所有人，都能夠看到，更爲明亮的一顆星辰，在更高的位置閃爍。
人們茫然。
等到二十四星齊齊閃耀的時候，依舊有那麼一顆星辰，散發最明亮的光。
二十五星？
人們只看得到天空上多出的一顆星辰，卻看不到黑暗裏，翻涌的灰霧，竟瀰漫了出來，融入夜色之中，蔓延，蔓延，再蔓延。
直到將整個天門山脈都覆蓋。
徐南和卜離躺在地上，除了微弱的心跳和呼吸之外，猶如死人。
灰霧瀰漫之後，他們無知無覺。
天門山脈深處，三名武者在飛奔逃竄。
一頭身周縈繞着寒霜的獅子，散發出淡淡死氣，瘋狂追着他們。
冰霜獅，四階兇獸。
在四階這個層次中，沒有任何兇獸能夠與其相比。
它是四階裏的王者，也是天門山脈外圍的王者。
尋常武尊境武者，遇到它必死無疑。
被它追擊的三名武者，都是武尊境，但身上穿着的是宗門弟子的服飾，實力不弱。
但還是被冰霜獅追着跑，不敢應戰。
按理說來，冰霜獅是不可能會追着他們進入天門山脈深處的。
兇獸比人類的感知更敏銳，知曉這裏面有大恐怖，不是它們能夠存在的地方。
但這頭冰霜獅已經很老了，老得快死了。
而三個武者，殺了它唯一的幼子。
它發了狂，知道自己會死，想拉着這三個生死仇敵一起死。
“師兄，不能再跑了！天門山脈有大恐怖，晚上行動必死無疑！”三人中其中一人驚恐開口。
“不跑還不是死？還不是怪你！早說了冰霜獅不能惹，你……”
“吼……”
忽然，冰霜獅發出了悲哀的嘶吼。
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冰霜獅卻是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漸漸的沒了動靜。
“這……發生了什麼？”
“不好，難道是……”
三人猛的恍惚起來。
“啊……”
淒厲的哀嚎聲，從三人嘴裏發出。
他們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全身肌肉緊繃，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失去了生機。
毫無外傷，像是被嚇死的一般。
沒人知道這裏有一頭冰霜獅和三個宗門子弟死去。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灰霧收縮。
陽光照耀下，灰霧依舊在那裏翻涌着，彷彿有無形的牆壁，阻擋了灰霧蔓延。
卜離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見自己在黑暗裏前行，渾渾噩噩。
一束光出現在眼前，她想都沒想，朝着那束光走去。
那束光，便驅散了一切黑暗。
慢慢睜開眼，卜離又連忙閉上。
好一會，再度睜開，擡手遮擋，從指縫裏，看到如血色一般的夕陽。
有香味瀰漫。
卜離想擡頭，卻擡不起來。
而後聽到腳步聲。
一道身影出現在眼前，取代了十八顆閃爍的星辰，取代了血色夕陽。
那是一張線條分明，剛毅的臉。
“徐南……”
卜離虛弱開口，想起身。
“先躺着吧，把這個喝了。”
徐南遞來一個小瓶，喂到卜離嘴邊。
卜離乖乖張嘴，溫潤的液體流入她嘴中，帶着一些草木的芬芳氣息。
而後，她便感覺自己的傷勢好了許多。
“你怎麼樣了？”卜離嚥下藥液之後，連忙問道。
徐南點頭：“還好，謝謝。”
“我還是能幫到你的。”卜離甜甜的笑。
徐南平靜側頭，走到了一邊。
卜離有力氣起身了。
還是很疼，五臟六腑都疼。
徐南在熬湯，不知道是什麼燙，白乎乎的，冒着泡。
鍋是木頭做的，但在火上燒着卻沒有半點破損和燃燒的痕跡。
一顆參天大樹，孤零零的矗立。
四面八方，空空蕩蕩。
草原？
卜離瞪大眼睛。
天門山脈怎麼會有草原？
“我問過了，這裏叫做萬籟草原。”徐南似乎看出卜離的疑惑，開口道。
“萬籟草原……”
卜離嘴巴都張大得可以塞下好幾個雞蛋。
她是聖國長大的人，自然知道萬籟草原。
萬籟草原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問題是，萬籟草原距離天門山脈，距離超過兩千公里！
“我昏迷了多久？”卜離問。
“整整十天。”
卜離恍惚，而後焦急：“譚爺爺……”
徐南無聲搖頭。
他去看過了，深淵那邊被打得稀爛，一切都毀了。
或許有人活着逃離，也或者，一個都沒逃出來。
卜離眼中控制不住泛起水霧，水霧匯聚成淚，太重了，就順着眼眶，順着臉頰，順着不算太尖的下巴，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