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糊塗?”賈軒氣得臉色鐵青。
賈軒當然不知道兒子是被長平公主逼迫的,他只以爲兒子是真的喜歡長平公主,或者說,是真的想當這個駙馬。
看着眼前相貌堂堂的兒子,賈軒只覺得渾身發冷。
難怪皇上一聲不吭,就直接下了聖旨,原來這事兒兒子竟然早就知道了?
長平公主那是個什麼女子啊,飛揚跋扈就不說了,而且還是……
而更令鎮國公感到恐懼的是,兒子竟然自願當這個駙馬。
可細想起來,賈軒忽然覺得有諸多疑點。
他盯着兒子的俊臉,不動聲色問:“照理說,你不是個衝動的孩子,你之前和馮二姑娘訂了訂婚,馮二姑娘才死了還不到兩個月,你和長平公主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賈相如被問得一窒。
他知道自己逃不過,只能說是自願的,這樣說也是想讓父母好受一點。
倘若說他是被迫的,依照父親的性子,一定會進宮和皇上理論。
皇上是個什麼人,他比誰都清楚,而父親的性子太過耿直,到時候得罪了皇上,遭殃的還是父親。
被鎮國公用審視的目光看着,賈相如硬着頭皮道:“就是在馮二姑娘死了以後,兒子……有些心灰意冷,然後,長平公主對兒子比較關心,一來二去,我們就……”
賈軒挑了挑眉:“長平公主對你關心?”
賈相如硬着頭皮點頭:“是的。”
賈軒卻有些不相信:“如兒,爲父是看着你長大的,你是什麼性子,爲父比誰都清楚,就算長平公主對你關心,我兒也斷不會喜歡長平公主那樣的姑娘?如兒跟我說實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長平公主很喜歡孩兒,就找機會跟孩兒接觸了幾次,孩兒對她也不反感,反正聖旨也下了,事件就是這樣。”賈相如強撐着道。
賈軒錘了一下桌子,厲聲道:“無論你對長平公主有沒有好感,你都不可以當這個駙馬。”
“父親——”賈相如還從沒見過父親這個樣子,一時不由得嚇住了。
賈軒狠狠瞪了一眼兒子,轉身就走:“你隨我去書房。”
賈相如愣在原地,顧氏在旁邊推了他一把:“如兒,去吧,聽聽你父親怎麼說?”
賈相如遲疑了一下,擡腳跟了上去。
等到賈相如進了書房,賈軒扭頭吩咐隨從,“你去外頭守着,不許任何人靠近。”
隨從看了一眼賈相如,默默退了出去。
賈軒示意兒子在椅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舉杯一飲而盡,然後放下杯子,沉着臉看着賈相如。
屋內一時安靜下來。
“父親,您要說什麼?”見父親遲遲不開說話,賈相如臉上閃過愧疚之色,只得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如兒,你知道自己長得像誰嗎?”賈軒緊盯着兒子,緩緩道。
賈相如一頭霧水:“自然是有些地方像父親,也有的地方像母親。”
“不,你不像我,也不像你母親。”賈軒搖了搖頭。
賈相如愣了一下,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屋內再次陷入了安靜。
印象中,父親對他一直都很疼愛,還從沒用這種眼神看着他。
這是什麼眼神?
氣憤?
不是。
恨鐵不成鋼?
好像也不是。
那眼神很複雜,應該是悲憫?
對,就是悲憫。
父親爲何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不只是痛心,還有憐惜、失望、無助等等諸多複雜的情緒。
“父親——”賈相如囁嚅着,心裏沒來由地緊張了起來。
莫非……父親有什麼事瞞着自己?
“如兒,知道你父親是什麼樣子的人嗎?”
“父親剛正不阿、爲人隨和……”賈相如竭力在頭腦中搜索詞語來形容父親,全然沒有注意到,賈軒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不是說我,是說你的生父。”
“生父?”賈相如臉色大變,“父親,您這是何意?”
賈軒嘆了口氣,緩緩道:“如兒,你其實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賈相如遭雷擊,目瞪口呆道:“父親,這絕不可能,您是不是爲了阻止我當這個駙馬,才編了這個瞎話故意騙孩兒的?”
男子看着眼前熟悉的父親,滿臉都是恐懼。
他想過父親要說的話可能有些震驚,卻沒想到是這麼石破天驚。
賈軒定定地望着賈相如,看了很久很久,似是想到了什麼痛苦的回憶。
他原本打算爛在肚子裏的,可是造化弄人,此刻卻不得不說起了這件成年舊事:“如兒,你長得很像你的生母,你的生母當年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兒。”
賈相如抿着脣沒開口,死死盯着父親的臉。
這是說,他既不是父親的兒子,也不是母親的孩子,他與這一對夫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可是,在他的記憶中,父親和母親一直對他很疼愛。
鎮國公府有三個兒子,他是長子,也順其自然地成了世子。
三個兒子中,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對他的疼愛總要比二弟和三弟要多,尤其是母親,對他噓寒問暖,比任何一個母親都要慈愛細心。
這種疼愛完全是發自內心的,是裝不出來的。
可父親現在竟然說,他不是他們的孩子,這怎麼可能?
“你的父親是……”長久的沉默後,賈軒終於一字一頓道,“晉王李崇纔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的母親是晉王妃馮玉。”
賈相如驚呼出聲:“這……絕不可能!”
因爲太過震驚,賈相如想要站起來,卻沒想腳下一個趔趄,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
兩年前,當晉王府被剿滅後,父親曾經在一天深夜,偷偷帶他去過一次晉王府的遺址。
當時,面對着已經成爲廢墟的晉王府,父親要他跪下來磕頭。
他覺得不可思議,父親卻對他說,晉王以前救過他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晉王,就不會有他。
他當時信以爲真,就跪下來對着那座廢墟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
現在才明白,原來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