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朕就是亡國之君 >第七百二十三章 用愛消滅仇恨
    朱祁鈺願意看到地方之間的競爭,捲來捲去。

    要知道官員之間的競爭是零和博弈,參與的各方,在嚴酷的競爭中,一方得利另一方必然受損,整個社會的利益不會增加一絲一毫。

    零和博弈之中,參加遊戲的各方的收益和損失相加總和永遠爲“零”,故雙方不存在合作的可能。

    在零和博弈之下,因爲官員的晉級名額有限,必然導致地方官員的短視,只看短期的利益,而置長遠的發展於不顧。

    雖然地方之間的競爭,不利於形成統一市場,會導致整體效率低下,但是在一個百舸爭流的時代,地方與地方之間的發展模式不同,有利於競爭,有利於試錯,對長遠是有利的。

    統一的大市場,會導致壟斷,容易造成僵化。

    在不進則退的官場裏,地方與地方的競爭,可以實質性的形成一種末尾淘汰制度,迫使地方衙門必須想方設法的做出改變。

    朱祁鈺硃批,讓李賓言對松江府的發展方式進行經驗分享,是對李賓言的不公平,可是李賓言佔據了松江府的天時地利人和,對其他人而言,也是不公平。

    “朝中對朕這次動武,沒人罵兩句嗎?”朱祁鈺問起了另外一件事,這次動兵,居然沒收到罵他亡國之君的奏疏,着實有些反常。

    蠻夷朝貢乃洪武祖制,間有未順。

    馭夷狄之道,守備爲先,征討次之,開邊釁,貪小利,斯爲下矣。

    當修文德以來之,遣使以喻之,彼將畏威懷德,莫不率服矣,何勞勤兵於遠哉?

    羈縻之道,服而赦之,勿極武窮兵,過深殘掠。

    修文德以來之道,可是大明的政治正確。

    這是洪武年間形成的祖宗成法,朱祁鈺眼瞅着又要對安南的黎越僭朝動手,朝中居然沒有反對意見?

    就是把太祖高皇帝拿出來說一說也是應該。

    朝中的鴿派呢?

    “沒有。”興安也頗爲奇怪的說道:“怪哉。”

    宣府之戰中,也先不甘失敗,不顧天時,在春天動武,不顧宣府易守難攻的地利,不顧瓦剌人京師之戰新敗士氣不振,要奇襲大明宣府重鎮,非要在宣府和大明新皇帝碰一碰。

    大明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大明新勝士氣如虹,就這,朝中反對宣府之戰的也有的,希望通過遣使言和來保證邊方安穩。

    眼下朱祁鈺又要興刀兵,下達了一連串的委任,居然一本反對的奏疏都沒收到,實在是有些奇怪。

    這些文臣朝士們,多少不準備幾句:國雖大好戰必亡;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夫兵不可玩,玩則無威。

    朱祁鈺都會整了!

    朝中的鴿派去哪裏了?

    興安認真的想了想說道:“那是交趾十五府啊,是大明確確實實丟到的土地,永樂年間,武威煊赫,到了宣德年間,忽聞大明軍無以爲繼,屢戰屢敗,不得不退出交趾,復認安南。”

    朱祁鈺瞭然,退出交趾,復認安南,那是烙印在大明身上的一道深深的烙印,是一道恥辱,是不能談及的過往,是仁宣之治上的一道傷疤。

    吏稱其職,政得其平,綱紀修明,倉庾充羨,閭閻樂業,歲不能災,民氣漸舒,蒸然有治平之象的仁宣之治中,夾雜着如此一道恥辱,實在是讓大明所有人,念頭無法通達。

    很簡單,黎越僭朝黎氏稱帝,黎朝開國皇帝黎利,自稱越太祖,大明怎麼稱呼?只能以安南王稱呼。

    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麼?

    大明眼下兵強馬壯,而且皇帝開海以來,但求共贏不求私享,只營水師不言商貿的開海政策下,再次郡縣安南,是遲早之事。

    再言和不言戰,說什麼用愛消滅仇恨這種鬼把戲,着實是有些可笑了。

    即便是從最功利的角度而言,打交趾,有利於開海,即便是學閥出身的朝士們,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陛下,其實臣以爲還有一方面原因。”興安斟酌了一番說道:“朝臣們都知道陛下打仗,那講究一個料敵從寬,陛下登極以來,未聞敗,只聞勝。”

    “世局常迷亂,國事多艱難,勝仗可解百般愁啊。”

    興安這個思路,朱祁鈺也是頗爲認同,他點頭說道:“秦自商鞅變法後國勢漸強,但是依舊不敢言戰,直到趙國侵衛國,魏武卒精銳盡出圍困邯鄲之際,秦孝公力排衆議,出兵奪回秦人心心念唸的河西之地,秦人才知大秦可勝。”

    “秦孝公薨,秦惠文王繼位,公孫衍佩五國相印,合縱伐秦,甚至連他們鄙視的義渠國都聯合在內,卻被秦國在函谷關打的潰不成軍,大敗而回,自此秦國再不怕所謂的合縱之術,知一統天下可期。”

    秦惠文王和秦莊襄王期間,蘇秦等人多次合縱,共謀伐秦,但是效果甚微,大軍集結則秦軍避讓,大軍散,則秦軍得寸進尺,如此反覆,六國疲憊。

    朱祁鈺繼續說道:“秦武王舉鼎而亡,秦昭襄王繼位,三伐齊楚魏,長平之戰大敗趙軍,滅東周,迎九鼎,秦人知東出鯨吞天下可定。”

    “至始皇帝時,一統天下,書同文,車同軌,自此百代皆行秦政制,千年鹹用始皇心。”

    朱祁鈺的手指在桌子上飛快的敲動着,想了許久說道:“黎越僭朝越是不得人心,大明才能長久統治。”

    “傳旨李賓言在松江府明年的占城米增加三成,多囤些糧。”

    “傳旨陳汝言、定西候蔣琬,鎮南關不容有失,若是失關,則提頭來見。廣州市舶司交趾一應商舶抽分減半,三年後復。”

    “把徐承宗寫的書信給朕拿來。”

    朱祁鈺思考良久之後,在書信上,又加了四個字:“莫要自誤。”

    朱祁鈺硃批過的書信,被三名緹騎帶着,乘船至廣州府,而後有船送緹騎至安南國,通過徐承宗在安南國的關係,最終聯繫上了柳溥。

    唐興帶着書信和兩名緹騎,來到了柳溥在升龍城(今河內)位於還劍湖側的宅院。

    此時的還劍湖的岸邊,依舊是綠樹成蔭。

    黎越僭朝的開國王名叫黎利,相傳黎利在造反之初得到了一把劍,名曰順天,在跟大明博弈之後,終於建立了黎朝。

    而後黎利泛舟綠水湖之時,一金龜從湖中探出了腦袋,對黎利說:敵人已經離開,把劍還我。

    這順天劍便應聲落入湖中,這湖改爲了還劍湖。

    升龍城(今河內)是黎越僭朝的都城,圍四十里,居五十萬衆,有內城、外城、草市等,與大明城池不同的是,這升龍城城內,奇臭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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