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慶餘年 >第五卷京華江南 第九十九章 有自主意識的磨刀石
    說回海棠,那日工潮之後,範閒回到府中對這位姑娘好生痛訴了一番,正義凜然之外,詳加分析了當前的情況,警告對方,慶國皇帝只怕已經知道了兩人如今在一處。如果你還敢當着虎衛的面去各工坊裏偷窺,自己只怕在內庫的位置上坐不了兩天,而自己不能呆在內庫,你北齊一年又得多掏多少銀子?

    海棠有些無辜,心想自己只不過是閒了,所以想去逛逛,怎麼又扯到了什麼陰謀詭計。

    範閒此人有些多疑,表面上不再提這事兒。但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好在內庫一應事務逐漸走上正軌。而這個過程竟是隻需要了幾天的時間,不能不說那次工潮中範閒冷麪殺人的一面。深切地震懾住了衆人,而老掌櫃的重新出山,範閒的巧妙安排,都起了極大地作用。

    工人們重新得到了勞作多年的工錢,被霸佔的姑娘們也回了自己的家園,整個內庫地面上都升騰着一種叫做喜氣的氛圍。

    一片喜氣之中,也夾雜着一些不合協的音符。雖然範閒心思極爲細膩,早就猜到了若干,提前用官府的權力,壓迫着那些苦情故事的發生,但是慶國百姓自己地故事,總是家長裏短地極其複雜,百姓們看着那些婦人不順眼,偏生婦人們跟着小司庫過慣了快活的日子,一朝情勢變,也有些不適應。

    司庫們不是午夜色狼,所以也沒多少這等強娶小妾地事情,但是事情雖然不多,牽涉男女之事,在民間卻造成了極不好的影響,範閒苦惱之餘,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清官難斷家務事,自己這個酷吏也強不到哪裏去,只好就此丟開。

    不過這些只是小插曲,在大的層面上,新任內庫轉運司正使——欽差範閒的權威已經樹立了起來,而且在內庫數萬名底層工人的心中,牢牢地鑄就了剛正不阿、清廉英明的形象。如今再也不需要八處在旁幫忙,由文名武名官聲順絡而下,範閒早就熟悉了此等手法。

    內庫漸趨平靜。

    只是工潮結束了,範閒的計劃卻只是剛剛開始,打蛇驚蛇,如今雙頭蛇的一半已經被他下了狠手打死,另一頭受傷之下,當然也要開始動起來。

    “子越有沒有新的消息?”範閒坐在椅子上,眯眼看着今日來的院報,隨意問道。

    蘇文茂應道:“沒這麼快,依您的吩咐,那些信陽方面的官員就算把消息遞出去,但這麼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個把月的時間。”

    範閒嘆了口氣:“朝廷裏的御史們辦事也太慢了。”

    蘇文茂苦笑,心想世上哪有提司大人這種,等着都察院御史來參自己的狠角,也就是您背景靠山夠強,才能如此安坐如山。

    “不能等了,明天就把那些人逮起來。”範閒說道。

    這話裏說的對象。當然是信陽方面留在內庫的親信官員,這些官員在三日令之初,便暗中挑拔司庫們的情緒,挑動衆人對抗範閒,而在範閒施出血腥手段之後,這些官員們更像是吃了蜜棗一般歡喜,連夜裏就想法子送了奏章出去,不問而之。當然是朝京都地長公主派系官員們報信。

    範閒當初任由司庫們在三天之內串連,最後形成罷工逼宮之勢,爲的就是讓內庫裏的膿包生的更豐滿些,看看究竟有誰在弄鬼,事前事後,監察院的密探都十分警惕地注視着轉運司內的衆多官員,這些人沒有辦法逃離範閒佈下的這張網。

    “動手吧。”範閒苦笑着說道:“我們都要走了,不能再留他們在這兒喫稀飯。”

    蘇文茂應了一聲。疑惑問道:“大人,最開始的時候爲什麼不把風聲遮嚴實一些?畢竟這次鬧出工潮來,京都朝堂上一議,如果信陽方面再做些手腳,大人地日子只怕不會……太好過。”

    範閒沉默了起來。手指頭輕輕敲打着椅子的扶手,這是他思考問題時很尋常的表現,想了會兒還是決定對自己的心腹多交代一些,擡頭解釋道:“內庫一共分成兩片。工坊這裏是根基,外銷的行商則是手腳,我要斷人手腳,自然要先將根基打實在,而我向來不習慣籌劃耗時太長的局面,所以纔會選擇逼着內庫裏的這些人搶先反應過度,如此一來,我纔好下重手。也找到藉口,將信陽方面的官員趕出去。”

    蘇文茂點了點頭,但心想這並不能解釋自己先前地疑問,只是看着提司大人的神情,知道大人自有分寸,便耐心聽着。

    “我要逼着內庫裏的敵人動手。”範閒微笑說道:“長公主何嘗不是等着我來逼?以她在朝中宮中的眼目,怎麼可能不知道老掌櫃們跟着我來了江南?而她一直將這件事情沒有告訴內庫裏的官員,明顯就是不想讓那些官員因爲知道了我地底線。而不敢……勇敢地站出來。試想一下。如果誰都知道老掌櫃跟我們在一起,這次工潮哪裏還會發生。”

    “自然不會發生。”蘇文茂皺眉道:“如果知道大人身邊帶着慶餘堂的老先生們。那些司庫底牌盡失,哪裏敢站出來說三道四。但問題是……爲什麼長公主……會將這消息聲瞞着,等着內庫官員們暗中串聯,從而給了大人一個立威的好機會?如果她事先交代清楚,司庫們一定會老實許多,那些信陽方面的官員也會平靜下來,不讓我們抓着由頭。”

    範閒搖了搖頭,嘆息道:“這位長公主殿下站地比一般人都要高很多……不錯,這次她看着似乎是給了我一個立威的機會,甚至還讓我震懾住了內庫的一衆官員……可是,在處置這件事情的手段裏,我不得已要更多的藉助當年老葉家的人員與力量,我必須要殺人立威,手段會顯得比較猛烈和不擇手段。”

    他繼續解釋道:“初入內庫,我便殺了五位司庫,傳至京都,朝廷對於我一定沒有什麼好評價,至於用老掌櫃執掌內庫,更是會觸着宮裏某些人的忌諱。長公主將這鍋粥蓋着,等最後沸騰了,看似讓我喫到嘴裏,實際上卻存的是要燙我嘴地念頭。”

    蘇文茂擔憂說道:“說來也是,當日處置工潮之事,大人說話裏似乎有些觸着忌諱了。”

    範閒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蘇文茂滿臉凝重:“等工潮、殺人、老掌櫃這些事情傳回京都後,無論如何,朝中對於大人會加以訓斥,往最輕處想,也是個行事魯莽草率,不堪……”

    他住了嘴,範閒卻笑着接道:“不堪大用?往厲害了說,還可以暗奏我心有異志,猶記葉家往日,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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