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四十七章 抱月樓前笑兄弟
    第四十七章抱月樓前笑兄弟

    範閒怔怔望着廣信宮,望着宮下的柱子,心裏想着,不知道那柱子上面的洞有沒有被用石灰填住。

    當年他第一次夜探皇宮,便是在這座宮殿的大柱後,被那名宮女隔柱刺了一劍。

    劍尖穿過厚厚的木柱,險些刺入他的腰骨。

    直至今日,範閒似乎還能感受到那劍上的殺意,雖然那名宮女當場就被他格殺。而也就是在那個夜裏,他偷聽到了長公主與北齊皇室的勾結,言冰雲被出賣的真相,擋了燕小乙那宛如天邊射來的一箭!

    今兒個雪停了,皇宮裏吹着寒風,反而比前幾日更冷一些,範閒打了個寒顫,自嘲笑着搖搖頭,與姚太監離開了這裏,往皇后太子所在的東宮行去。

    雖說長公主是他的岳母,終究是要見的,但對於那個魅惑近妖、冷酷無情的女人,還是保持些距離的好,相見之時能拖一日是一日。

    這些年來,在皇帝的暗中安排下,在陳萍萍與各方的配合下,範閒逐步接受了長公主的一應勢力,雙方早已無法共存,終究有大打出手的一天。只是公主的勢力早已不如當年,可範閒依然警懼着,不僅僅是因爲她是婉兒的母親,還因爲心中那抹異樣的感覺。

    前世聽過何姑娘的一首歌,把什麼什麼給了他……範閒也是這般覺着,長公主把內庫給了他,把女兒給了他,把姘頭給了他,把崔家給了他,明家也將要給了他,看模樣還有很多東西要轉交給他,如果換成自己是長公主。估計也會咬着嘴脣不言語,眼裏噴火把這個壞女婿燒死。

    還有君山會,還有軍方那些不安分的人。長公主雖然不是一個會噴火的恐龍,相反生的是相當誘人,範閒還是有些怕,怕其人溫婉之意的瘋意。媚意。

    和這樣一個三十幾歲、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兒的丈母孃呆在一起,感覺很彆扭,所以自始至終,範閒只和今生最大地敵人見過一面。

    這事兒本身就很有趣。

    姚太監看了沉默的範閒一眼,沒有說什麼,小碎步跟了上去。不一時到了東宮,不湊巧,皇后這時節正好在廣信宮裏與長公主聊天。只有太子殿下正在太傅的指導下讀書。

    看見範閒進了宮,太子笑呵呵地迎了過來,說道:“傷怎麼樣了?本想去府上看你,但想着只怕反而會打擾你的休息,便斷了這念頭。”

    範閒依足功夫行禮請安。這才直着身子笑道:“我這身體本來就壯,養兩天就好,今兒領旨進宮,便來看看太子殿下。免着您擔心。”

    “晨妹妹什麼時候回?”

    “明兒吧。”

    太子笑道:“趁着她不在,你是得抓緊玩玩。”

    兩個人笑着坐下,略談了談江南風物美人兒,卻是沒有一字一句往不快活的地方扯。其實將事情往幾年前倒溯,太子對範閒倒真是不錯,雖然是聽了辛其物的建議,本着拉攏的心思示好於範閒,但在範閒初入京的時節。這二人相處地倒着實不差。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後來的事情竟會發展到如此古怪的模樣。

    範閒居然也是皇子!

    而且有歷史遺留問題沒有解決。

    於是很自然的,範閒挑了出來,太子成了另一邊的人,雙方都心知肚明,因爲那個歷史遺留問題,雙方不可能再攜手,不免彼此心中有些喟嘆,只是這近兩年的時間裏。範閒主打的乃是二皇子一派。並沒有對太子的派系進行全方位攻擊,所以表面上二人還可以維持此時其樂融融地感覺。

    就算兩個人已經撕破了臉。可在宮中,依然必須要其樂融融。

    姚太監在一旁冷漠看着這一幕,心中對於皇族子弟們的城府都好生佩服。

    一番溫柔對話結束,範閒起身告辭,湊到太子耳邊小聲說道:“殿下,晚上可得來。”

    太子笑道:“說來你那樓子我還真沒去過……”

    這位已經日漸邊緣化的正牌太子嘆息道:“你也知道,這幾年裏本宮修身養性,極少去宮外遊玩……便說這大名在外的抱月樓吧,先是二哥,後來是你,都有辦法,我可沒什麼輒。”

    範閒不清楚這話裏有沒有什麼隱意,卻也懶得去猜,呵呵笑了兩聲,恭謹行了一禮便退出東宮。

    在宮外,並不意外地看見一位熟人。

    那個滿臉青春痘的太監,如今地東宮太監首領洪竹。

    洪竹趕緊側到一邊向他請安。

    範閒表情很冷漠,嗯了一聲,便往前行去,但心裏卻有些古怪的感覺,看洪竹的神情,似乎有話想給自己說,這小太監的眉眼間有些恐懼,卻不知道他在恐懼什麼。

    只是在宮裏,範閒不會理會洪竹,還是要扮着瞧不起對方地模樣,這枚埋在宮裏的棋子兒,不能隨便輕易地用起來。

    接下來又去了淑貴妃與寧才人宮裏,給二皇子的生母淑貴妃帶了一個書單,都是在江南天一閣裏影出來的古本藏書,淑貴妃明顯有些意外,沒想到範閒與自己兒子斗的要死要活,卻還如此小意地伺侯着自己,有些感動之意。

    而在寧才人宮中,範閒卻是被好生訓了一通。

    這位出生東夷城的豪爽婦人,還是在知道範閒身世後第一次見着他,看着範閒的眉眼神情,寧才人難以自抑地想起了當年救了自己以及腹中孩兒的那位葉家小姐……便憤怒於範閒不將自己地生命當回事,訓的範閒連連點頭。

    又說了些當年的故事,寧才人的眼神柔軟溫和起來,像看着自己兒子一樣看着範閒,輕輕揉揉他地腦袋。囑咐他以後得閒要帶着晨郡主時常進宮來看自己。

    範閒一一應下,出宮之時,偶一回頭,卻發現寧才人似乎正在揩拭眼角的溼潤,心頭也不禁溼潤起來,說不出的悲哀莫名。

    這都是當年的人,當年地事啊。

    忙碌着,行走着。範閒也有些厭煩起來,這就像是大婚之前第一次入宮拜見諸位娘娘一般,各個宮裏行走,說地話,做的事都差不多,連番地重複實在是很耗損彼此地心神。

    好在最後來的漱芳宮可以輕鬆些。

    將姚太監趕走了,範閒像一條累癱了的狗兒般靠在椅子上,斜乜着眼打量着忙着給自己端茶的宮女。這宮女眉眼清順,頭一直低着,極有規矩,範閒忍不住心頭一動,接茶時在她那白白的手腕上捏了一把。

    宮女瞪了範閒一眼。

    範閒哈哈大笑。說道:“醒兒,第一次見你時,你才十三,這長大了脾氣也大了。”

    斜倚在榻上的宜貴嬪看着範閒和孩子胡鬧。忍不住開口說道:“你自己外面鬧去,別來鬧我這殿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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