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八十八章 皇宮裏的血與黃土
    第八十八章皇宮裏的血與黃土

    天還未亮,驚魂難定的袁宏道沿着西城的一條小巷,往荷池坊那邊逃竄,一路上小心翼翼,避過了監察院的追捕和京都守備師的巡邏,好不容易來到了一間民房中。

    他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有些木然地坐在了桌邊,傻傻癡癡的,許久說不出話來。在他的這一生當中,不知道做過多少大事,甚至連前任相爺也是被他親手弄了下來,可是今天凌晨的這一幕,仍然讓他感到了驚心動魄。

    想必長公主別府裏的所有人都死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人都是被袁宏道害死的,而問題在於,在所有人的認知中,袁宏道如今都是長公主身邊的親信,所以如果先前他不逃,只怕也會當場被監察院六處的劍手殺死。

    如果費介沒有搶先出手的話。

    這間民房是監察院最隱祕的一箇中轉站,袁宏道側頭,看見桌上擺着一杯茶,他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潤一潤極爲乾澀的嗓子。

    “你難道不怕這茶裏有毒?”

    一箇中年男子微笑着從內室裏走了出來,正是小言公子的父親,前任四處統領,言若海。

    袁宏道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後輕聲說道:“我本來就沒有指望還要活下去。”

    在這位慶國最成功的無間行者看來,今天凌晨這半個小時的緝捕,已經說明了陛下不再容忍長公主,而且他相信,以陛下與陳院長的行動力,只需要半個時辰,長公主一方就會被清掃乾淨。

    如果長公主不再構成任何威脅。那自己這個死間,自然也會被抹去存在的痕跡,但是袁宏道並沒有一絲悲涼的感覺,因爲從很多年前開始跟隨林若甫起,他就做好了隨時爲慶國犧牲的準備。

    然而言若海只是笑了笑,取出了爲他準備好地一應通關手續與僞裝所需,說道:“你很久不在院中,或許不清楚。陛下和院長大人,從來都不會輕易拋棄任何一位下屬。”

    言若海微微一怔後,苦笑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又有一位穿着平民服飾的女子滿臉驚惶地從後門閃了進來。等這位女子看清了袁宏道的面容,不由嘴脣大張,露出驚愕的表情,似乎怎麼也想不到對方會出現在這裏。

    袁宏道也無比驚訝,因爲他曾經在信陽見過這個女子。當時這個女子的身份,是長公主身邊的親信宮女……原來這位宮女,竟也是陛下的人!

    言若海看了那位宮女一眼,皺眉說道:“你出來的晚了些。”

    那名宮女低頭覆命:“昨天夜裏,我剛離開。洪公公就親自出馬圍住了廣信宮……我不敢隨意行走,所以慢了。”

    言若海看了二人一眼,說道:“二位都是朝廷地功臣,陛下和院長大人對二位這些年的表現十分滿意。今天事情急迫,所以只好讓你們照面,也防止日後你們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帶來不必要的損失。”

    沒有太多多餘的話語,言若海交待了幾句什麼,便開始着手把監察院最成功的兩位密諜往京都外送。

    袁宏道皺着眉頭說道:“我們去哪裏?”

    “你回信陽。”言若海一字一句說道:“在信陽去等着。”

    袁宏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擡起頭來問道:“你是說……長公主還會回信陽?”

    “以防萬一。”言若海輕聲說道:“皇家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至於回信陽之後。怎麼解釋,我會慢慢告訴你。”

    他又轉頭對那位宮女說道:“你就潛伏在京中,日後若有變故,還需要你入宮。”

    最後這位名義上已經退休地監察院高級官員很誠懇地向袁宏道和那名宮女鞠躬行禮,說道:“辛苦二位了。”

    房間裏安靜了下來,言若海看着窗外的那堵圍牆,想着剛剛離開的那位同僚,微微皺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許久之後,他笑了起來。

    以長公主的實力城府手段。監察院只需要半個時辰,就可以挖出她在京都那些隱而不發的勢力,用最快地速度,最雷霆的手段清掃乾淨,顯得那樣的輕鬆自在……完全不符合世人對長公主的敬畏評估,便是因爲,監察院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在長公主地身邊埋了兩顆釘子。

    尤其是袁宏道這枚釘子,更是早在長公主瞧上了那個科舉中的俊俏林書生時,便被安排在了林書生的身旁。

    如果說那位宮女,只是掌握了一些長公主的性情喜好,同時安排了洪竹“湊巧”發現那件陰私事,而袁宏道如今身爲信陽謀士,對於長公主的實力,目標,則是無比清楚。

    有這樣一個人暗中幫監察院傳遞消息,長公主一方,又哪裏禁受得住監察院的風吹雨打,之所以陳萍萍從來就沒有把長公主當成值得重視的敵人,之所以今日監察院的出手顯得如此準確與眼光毒辣,皆因爲此。

    袁宏道是監察院建院之初撒出去地第一筐釘子,經歷了這麼多年朝堂天下間的磨損,那筐釘子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了,然而如今的他卻不知道,現今的監察院早已不是當年的監察院。

    陳萍萍早已冷漠地橫亙在了這些人與陛下的中間,所謂架空,便是如此,一切爲了慶國,還是這些人的心中執念,但事實上,他們的一切,必須由陳萍萍安排。

    天還是烏黑一片地時刻,那座極大地宅院裏,那位喜歡種白菜的老爺子就已經起了牀,用木瓢盛水澆地。

    軍方最德高望重地大老,秦老爺子年紀大了,所以起牀也比一般人要早一些。

    今天他的二兒子起牀也很早,如今擔任了樞密院副使。卻被迫從京都守備中脫離的秦恆,滿臉憂色地從前園趕了過來,身上胡亂披了件單襖。他湊到老父親地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

    雖然他如今已經不是京都守備統領,但畢竟秦家在軍中耳目衆多,在第一時間內,就知道今天凌晨京都的異動,監察院的行動。

    秦老爺子微微皺眉,蒼老的面容上現出一絲驚訝:“陛下對長公主動手……爲什麼?”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慶國皇帝陛下會在安靜這麼久之後忽然動手,尤其是長公主這幾個月來表現的如此乖巧的背景情況下。

    “我們應該怎麼做?”秦恆擔憂問道,如果皇帝陛下今天的行動,只是一個大行動的開始,那接下來倒黴地會是誰?

    “我們什麼都不要做。”秦老爺子嘆了口氣,說道:“難道你想造反?這種話問都不該問。”

    “可是……長公主知道咱們家的一些事情。”

    秦老爺子冷笑說道:“什麼事情?明家的乾股還是膠州的水師?膠州那邊你堂兄在處理,不會有什麼把柄落在宮裏,至於明家……陛下總不至於爲了一成乾股就燒了我這把老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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