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一百五十九章 花一樹、琴千聲、人一個
    琴聲忽然亂了起來嗡的一聲悶響,嫋嫋然傳遍湖畔青丘花樹,琴絃一陣掙扎,斷了三根!

    長公主緩緩擡起頭來,看着範閒地雙眼,只用了剎那時間便已經回覆了平靜的情緒,說道:“每次見到你,似乎都聽不到什麼好消息。”

    雖然這幾年來。長公主與範閒站在各自的立場上,不停進行着較量和衝突,兩個人的爭鬥,貫穿了這幾年慶國朝堂的大事件,然而說來奇妙,範閒和她並沒有見過幾面,這一對成爲彼此最大的敵人,其實對對方並不怎麼熟悉。

    “如果您想聽好消息。那跟隨好消息來的。應該還有我的頭顱。”範閒對長公主輕聲說道,眼光有意無意間在四處掃了一掃。可惜沒有什麼發現,眼神略微黯淡了一剎。

    此時長公主地雙手靜靜地撫在弦已斷的古琴之上,雙目微閉,本來就極爲白晳的膚色,此時顯得更加清白,甚至要變得透明起來,往常那誘人的紅暈,已不知去了何處。

    範閒忽然出現在太平別院,確實出乎了她的意料,這是因爲範閒地速度太快,她留在叛軍之中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回報京都的具體情況。而她隱隱已經感覺到了一絲問題,所以在第一時間內對範閒動手,而是讓他進來,看看故事的後半段究竟是怎樣發生地。

    而且她的手中握着範閒的命門,所以根本不在意這位好女婿有什麼通天的本領。

    只是範閒接連四個事實,讓長公主的心神終於鬆動了起來,燕小乙的死訊雖然早在範閒於京都現身後,她便已經猜到,但此時得到了當事者的親口證實,不禁心頭微黯,畢竟這位大都督一直以來都是她的親信,由她一手提拔,對她忠心不二。

    而秦恆和秦業地死亡,讓長公主也自有些心悸,她沒有想到京都裏的局勢居然會演變成這種模樣,範閒最後那一句揭示了所有的答案,讓她終於憤怒了起來。

    只是憤怒了片刻,長公主已然平靜,睜開雙眼,雙脣吐氣如蘭,卻有些淡淡悽哀:“可你依然要來求我。”

    “我既然來了,您自然就能猜到京裏發生了什麼。”範閒微低着頭,自然地坐在長公主的身邊,他與長公主彼此心知肚明,之所以他敢單身入院,長公主放他入院,是因爲彼此手中都握着對方的命門,都不願意,在第一時間內,就斷絕了所有的可能性。

    長公主抓住了婉兒和大寶,而範閒已經在京都裏取得了不可逆轉的優勢。

    李雲睿忽然低下頭去,闊大的袖子掩住了斷弦古琴,淡色地衣衫在她肩膀地帶動下,微微抖動,看上去十分可憐。

    “我來請求您。”範閒誠懇地說道:“算了吧。”

    李雲睿聽到算了吧這三個字,忽然擡起頭來,用一種淡漠的目光看着範閒,一字不發,眼光雖然淡漠,但範閒卻從中看到了一抹深入骨髓中地幽怨。只是這幽怨明顯不是對自己所發,而是看透了自己,直刺某些並不在場的人們。

    “算了?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三個字?”李雲睿微諷一笑,拾下肩上的一片淡淡花瓣,說道:“葉重居然會叛……這確實出乎我的預料,不過既然你來了,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或許很多人會忌憚於你地武力,你的頭腦。監察院,可是隻有我,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擔心過你的存在。”

    範閒沉默着。

    “所有的人都認爲你外面光鮮之下是心狠手辣。”長公主微嘲看着他,“不得不說,這幾年你在監察院裏僞裝的着實不錯,讓人們以爲遇着大利益關頭,你可以變身成爲一個六親不認的人。可是我知道……你從來都不是。”

    “所以你抓了婉兒和大寶,一刻也不肯放過。”範閒截斷了她的話語。

    “兩年前我便說過,你看似強大,實則不堪一擊。”李雲睿緩緩說道:“你在這個世上在乎地人太多,渾身上下皆是命門。我隨意抓住一個,你便無法翻身……不然此刻你不留在京都,爲什麼要偷偷摸摸地跑到我這裏來?”

    範閒低下頭去,片刻後幽幽說道:“必須承認。您看人確實極準,我關切的親人太多,這讓我辦起事來,有太多的不方便。”

    “就以婉兒爲例,您可以拿自己親生女兒的生命,去威脅自己的女婿,而我卻做不到,相反。爲了婉兒的生命,我願意付出我的生命,這十日來夜夜受此煎熬,終究我還是必須承認這一點。”

    聞得此言,長公主微垂的眼簾裏泛起淡淡地光芒。

    範閒平視着光滑的湖面和那些隨波緩緩流動的花瓣,平靜說道:“但是……願意付出生命,和被人要脅是兩種概念。如果婉兒病了需要我的腦袋去治病,或許我也便割了。可是如果我的死亡。對於婉兒地安危沒有任何好處。我爲什麼要這樣去做?”

    他轉過頭來看着她,說道:“我今日來。便是想請您明白,威脅我是沒有用處的……當然,我們可以談一談,這個事情可以有什麼好的收場。”

    “我在乎的人多,渾身都是命門。”在長公主開口之前,範閒堵死了最後一個口子,“但正因爲命門多,所以也就不再是命門。我總不能爲了婉兒,便要反戈再擊,那樣地話,家父怎麼辦?老大,老三這兩兄弟怎麼辦?都是親人,自然分不出個輕重,想必婉兒也會同意我這個看法和做法。”

    長公主忍不住微笑搖頭,範閒的話已經堵死了她威脅的所有去路,雖然她依然可以試一試,然則她的思緒早已經飄去了別的地方,幽幽嘆息道:“老大老三兩兄弟,看來你終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咱們老李家的男人啊,總是這般的虛僞無恥,你說這麼多,對事情有什麼益處?不外乎是逼着我發難,然後你可以安慰自己,婉兒和那個白癡地死亡,和你沒有關係,你只不過是迫於無奈,礙於親情大義,只有袖手旁觀……喪盡天良的是我,事後傷心難過,得萬人安慰的是你。”

    她望着範閒的臉,微笑說道:“你不覺得你很無恥嗎?”她頓了頓後自嘲笑道:“這點倒是和你父親很像。”

    此時說的父親指的自然是皇帝陛下,範閒沉默片刻後說道:“有心行惡事而遮掩,纔是無恥,我是被您逼到沒有辦法,我內心深處並不想婉兒有一絲不妥。”

    兩個人的談判陷入了僵局,範閒此時可以隨意將長公主殺死,然而直至此時依然未見任何蹤跡的婉兒大寶,只怕正在某個角落裏被信陽高手們看管着,如果範閒動手,只怕第一個死地便是婉兒。

    範閒地臉色平靜,內心深處卻開始焦慮起來,因爲面對着這樣一個絕望的少婦,而自己無法給予她任何想要地東西,接下來應該怎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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