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草園中，姚晗靈蒼白着臉色，手腕上的血如細小的水流，緩慢的流進地上白色的陶瓷藥碗中。
這次採血是宋雪兒動的手，小刀小心翼翼，避開了重要的血管，姚晗靈方纔本就割了一碗血，如今頭腦發脹，四肢麻木，宋雪兒割的又極其輕微，故而並未感到多少疼痛。
藥碗方到七分滿，宋雪兒連忙撒了一些白色止血藥粉末在姚晗靈的傷口上，手下潔淨的白色繃帶也快速纏繞上了姚晗靈的左手腕。
姚晗靈本想換左手，宋雪兒卻低語說右手將來可是要握劍的，受不得半點傷，犯不得半點險，這才讓左手又捱了一刀。
葉婉蕭正要拾起地上的血藥碗遞給柳虛清，姚晗靈一伸手，攔下了葉婉蕭的胳膊。
“怎麼？你心虛了？”
葉婉蕭冷笑一聲，一甩手掌就要打開姚晗靈的手。
“師尊，我姚晗靈平白無故受了這麼些傷，若一會兒驗出來不是我偷喫的靈陽仙草，怎麼辦？”
姚晗靈冷不丁的看了葉婉蕭一眼，即使被葉婉蕭拍了一個巴掌，手底下也依舊護着那碗血。
“你要如何？”
高高在上的柳虛清低眸俯視着姚晗靈，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語就能要了姚晗靈的命。
“虛清你還跟着小孽障多說什麼，直接拿去驗就是！”
被姚晗靈的眼神盯得不痛快的葉婉蕭，直接打斷了姚晗靈和柳虛清的對話，看向姚晗靈的目光更是多了幾分鄙夷。
姚晗靈踉踉蹌蹌的獨自起身，將想來扶自己的宋雪兒推到身後，冷笑一聲，目光陰冷的藥碗邊的葉婉蕭。
“我要葉婉蕭，跪在我面前，受我三鞭。”
擡起勉強能動的右手，姚晗靈定定的指着面前的葉婉蕭。
沒有道理，她就白白受了這些委屈，捱了這些鞭子還有這一巴掌！
“好。”
柳虛清怒極反笑，擡眸看着姚晗靈，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怒意。
一聽姚晗靈這大逆不道的要求，葉婉蕭本還要罵姚晗靈幾句，柳虛清擡袖將葉婉蕭攔下，輕道了一句莫怕，葉婉蕭這才作罷。
“姚師弟，你這又是何苦讓自己如此難堪呢？”
攙扶着雲婉淑的孫子劍則是看着姚晗靈，輕嘆口氣，搖了搖頭。
眼見着柳虛清從葉婉蕭的手中接過自己的藥碗，將鮮紅的血液灌注入靈草田的中央，也就是靈陽仙草曾經存在的地方。
灌溉完畢之後，柳虛清手中掐了一個奇妙的訣引，朦朧的白光聚集在指尖。
“魂引。”
只聽柳虛清一聲低語。那原本靈陽仙草生長着的土坑，朦朦朧朧的聚集出點點星光，化爲一道幾乎透明的虛影。
“這是……靈陽仙草？”
站在姚晗靈背後的宋雪兒探出一個腦袋，好奇的眼神瞄過柳虛清手上的掐訣。
姚晗靈也被柳虛清這一頓操作唬得一愣一愣的，這是什麼，難道是靈陽仙草的魂兒嗎？
只有葉婉蕭，在看到靈陽仙草的虛影被柳虛清召引出來的時候，看向姚晗靈的目光，更是多了一層厭惡，那眼神裏彷彿已經完完全全徹底確信了什麼。
至於之後的事情，葉婉蕭基本已經不關注了，手中一招，將自己的勾尾赤鞭，招至手中，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手心，像是在提前醞釀些什麼。
“靈陽仙草，在場衆人之中，可有害死你的兇手？”
手中依然維持着掐訣的姿態，柳虛清對着靈陽仙草的虛影發問。
這一株草能回答柳虛清什麼？總不能突然變出一個嘴巴長出一條舌頭，回答柳虛清吧？
事關乎自己的生死，姚晗靈對柳虛清的一舉一動分外留意。
衆目睽睽之下，那宛如豆芽菜的靈陽仙草，宛如被風吹拂了一下似的，微微的顫動了一下頭頂的葉芽，像是一個人在點頭似的。
一瞬間，姚晗靈忽然覺得毛骨悚然，眼神死死的盯着那株虛影一樣的靈陽仙草。在場的，除了九峯的雲婉淑，其餘全都是穹峯的弟子。
柳虛清是靈陽仙草的擁有着，不可能搞這一出，而云婉淑，聽方纔柳虛清所言，一直都和柳虛清在一起，從未離開過柳虛清的視線，所以也不可能。
葉婉蕭方纔一股腦的非要把靈陽仙草被偷一事的罪名安在自己身上，有沒有可能是葉婉蕭？還有孫子劍，前幾日不都是在柏家樂不思蜀嗎？怎麼偏偏今日就回來了，他一回來靈陽仙草就失竊了。
還有宋雪兒，一想到宋雪兒，姚晗靈背後嗖的一寒，宋雪兒可是她最親近的人，可是最親近的人反而更容易害人不是嗎？
是誰？到底是誰？闖下這等大禍，嫁禍給她？
這次柳虛清的提問精準了許多，姚晗靈本想問幹嘛不乾脆直接問她的名字，轉頭一想，這靈陽仙草再怎麼神奇，也不過是一株藥草，又不是成了精的妖怪，又沒長眼睛沒長耳朵認得她姚晗靈是誰？
估計只能通過一些特殊的氣息，辨認他物了。
姚晗靈屏住呼吸，仔細瞧着靈陽仙草虛影的反應，這一次，靈陽仙草似乎是有幾分猶豫，枝頭似顫又止，反覆幾次，才重重的點了點葉芽。
“好啊！姚晗靈！我看你這次還有什麼話說！”
葉婉蕭的反應最快，當即抽出鞭子，遙遙使了狠勁甩了姚晗靈一鞭。
這一鞭，葉婉蕭使了十成十的力氣，完全不同以往還忌憚着一些柳虛清。
失血過多，又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姚晗靈，當即嘔出鮮血來，趴在地上，怎麼起也起不來！
“姚師兄！”
宋雪兒站在原地，幾經猶豫，還是跑到姚晗靈的身邊，手放在姚晗靈的肩上，去看姚晗靈的傷勢如何。
“雪兒師妹，事到如今，你還要袒護這個孽障嗎！”
葉婉蕭看着宋雪兒的眼神，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她不知道姚晗靈這小子到底給宋雪兒灌了什麼迷魂湯，讓這丫頭片子對着姚晗靈如此死心塌地。
“葉師妹，手下留情。”
“師尊，即便是姚師弟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可他畢竟是穹峯的三弟子，你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孫子劍的手終於捨得從雲婉淑的胳膊上拿下來了，疾步走到柳虛清身前，跪下來替姚晗靈求着情。
“改過自新？”
“你信不信，我這次要饒恕了他，他非但不會感謝，還會懷恨在心，來日必將報復。”
柳虛清輕瞥了一眼臉還埋在地裏的姚晗靈，脣邊溢出一絲冷笑。
被葉婉蕭打的渾身抽痛的姚晗靈，本想還爲自己辯駁幾句，聽到柳虛清這一句話，瞬間喪失了辯駁的力氣。
比起她姚晗靈說的，柳虛清自然是更相信靈陽仙草自己的回答。
“姚晗靈，你還有什麼話說？”
柳虛清的聲音很輕，像是羽毛落在空氣裏，可是就連身邊站着的葉婉蕭都感覺到了一陣膽寒。
柳虛清，從來都不是憨厚可親之人，這個人，骨子裏，總歸是冷的，不然當年也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跪在地上的孫子劍也是神色一凜，低垂着頭顱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旁觀的雲婉淑腳步微微向後移動，看向趴在地上起不來身的姚晗靈，眼中透出幾分複雜。
“師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姚晗靈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索性側了個臉，仰天望着柳虛清。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哪怕柳虛清打死她，她都不會承認的。
“你臉皮竟如此之厚，靈陽仙草的精魂都出現證實是你食了它的身體，你居然還是死不悔改！你你你！”
握着鞭子的葉婉蕭被姚晗靈的言語氣的手直髮抖。
萬般惱罵的言語彙在心頭，葉婉蕭一時氣罵不出，索性擡鞭直直向姚晗靈抽去！
破空一身長鞭而起，身無半分力氣的姚晗靈已經是躲無可躲，兩眼一閉，咬牙準備硬生生承下，反正她是天生靈體，連柳虛清的一鞭都承受的下來，更何況是葉婉蕭的鞭子。
啪的一聲，隨着葉婉蕭的一聲驚呼，背上的一聲剋制的低聲喫痛，姚晗靈一下子睜開了眼。
血一點一點滲進姚晗靈的衣衫裏，貼在姚晗靈的後背上，黏着一片。
姚晗靈的心中忽然有如蠍子狠狠蟄了一下，剎那間痛的都抽了起來。
“小師妹！”
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姚晗靈一下子從地上爬起，翻身去看護在自己身上的宋雪兒。
宋雪兒不必比姚晗靈，有靈體加持，還沒來得及修煉幾日，身體只比普通的凡人剛健了那麼一點，生生被葉婉蕭的這一鞭子抽昏了過去。
背上是一片皮開肉綻，鮮血橫溢，脊背上都有一星半點的白色骨頭露出來。
“小師妹，小師妹，你這是做什麼？”
姚晗靈彷彿是被眼前的一切給嚇傻了，伸出的手想到落在宋雪兒的身上，卻是落在空中，動也不敢動一下，她怕宋雪兒疼。
“我說了！不是我！不是我！你們不肯信我就罷了！爲什麼，要對小師妹出手！”
姚晗靈擡頭，怒視着葉婉蕭，眼中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