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們將會永無寧日。
……
二樓書房。
朝向很好,大大的玻璃窗,能夠看到窗外的,白茫茫又蒼涼的雪景來。
那伸在窗戶的虯枝老樹,裹上一層白色的紗,平白多了幾分朦朧和純潔。
而安老一進門,他便站在窗邊,沉默下去。
顧寧隨後一步,她一進來。
警衛員張叔就把書房的門,給悄悄的關上了,像是一個標槍一樣守在門口。
杜絕一切的危險。
顧寧穿着的鹿皮小皮鞋,噠噠噠地踩在地面上。
鞋底沾着的雪沫子,因爲室內溫度升高。
而漸漸變成了水漬,她走過的地方,就留下一個溼腳印。
顧寧擡頭,她望着安老的背影,緊緊抿着嘴兒,半晌,不吭氣。
她也算是沉得住氣。
終於,安老敗下陣來,“怎麼了?這是?一上來,就編排老頭子的清譽?”
他這輩子是做錯過事。
不該信了林翠英那個黃尾蜂,但是到底是過去的事情不是嗎?
自己個人問題,被一個晚輩提在嘴邊。
老爺子心裏,到底是不痛快的。
當着外人面前,維護顧寧是一件事。
但是,私底下,兩人見面又是另外一件事。
親人之間,有話頭和不滿,還是說開了好。
顧寧捏着手裏的紙,她掀起脣瓣,笑了笑,“安老,這是我的不是。”
她乖巧又利索地認錯,倒是讓安老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
當長輩的,不就是該有一個寬容的心。
安老自認爲,自己是一個寬容的長輩。
他粗糙的大手,握着柺杖,“這麼急忙忙的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他知道顧寧的性子,若不是有緊急情況,她是萬萬不會主動來安家的。
安老這麼一問。
顧寧下意識地捏緊了藏在袖頭裏面的紙張。
她並沒有急着拿出來,而是突然問道,“爺,您查清楚餘家的消息了嗎?”
安老神色一怔,他想起來昨天老張給他的彙報。
沉吟,“我讓你張叔去查,但是、只查到了部分線索。”
他還不知道怎麼跟着孩子說,這孩子就上門了。
“什麼線索?”
顧寧抿着脣,她語氣雖然平靜。
但是話鋒卻透露出來了幾分急迫來。
“他們於八月從外地而來——”
安老陷入沉思,“目前可以知道的是,余姓是假姓。”
頓了頓,又說,“我讓你張叔去房管所查了對方的戶頭,但是——”
可惜,他卻晚了一步。
房管所給的消息是,這家戶頭的信息,全部被調走了。
這麼一個普通的房子,誰會有這麼大的能力,單獨調走了對方的房屋信息?
顧寧聽到這話,心裏一凜,她猶豫再三。
還是把紙張交了出來,“這就是隔壁的戶頭信息!”
她從葛衛國手裏接過來到現在。
還沒有主動打開查看。
因爲,她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猜測。
當那張空白的紙張出來以後,她心中的那個猜測就更大了幾分。
安老虎目微眯,他低頭。
視線在顧寧手裏捏着的那發黃的紙上看了一瞬。
那一瞬間,他腦子裏面閃過很多信息。
比如,連安家,連張叔出動,都查不到的消息。
爲什麼會在顧寧手裏?
比如?她爲什麼會對隔壁一家如此緊張?
緊張到,她寧願主動上安家的門,還不止是一次。
她固執地舉着那泛黃的紙張,不知道過了多久。
安老終於從她手裏接了過去,在打開後。
隨意掃了一眼,他渾身一震,目光在戶主的名字上,微微凝了片刻。
他喃喃,“怎麼會?”
怎麼會是她的?
是了。
也只能是她的,不然——
不然,當年向來清高的她,也不會軟下性子。
要求他從安家搬出去,搬到那房子隔壁。
在那裏,他們是有過一段甜蜜時光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當年她要求他和她一起出去住,搬在那房子隔壁。
時長在院子下面落一張搖椅,盯着隔壁的那一棵大棗樹。
她是思念嗎?
還是想着保住最後的退路?
安老的手,捏着那發黃的紙在顫抖,半晌,他閉了閉眼,嗓子發澀,聲音發沉,“他們來了。”
多年後。
那座院子終於又住上了人。
還是廖家的人。
顧寧不用去看那屋主信息,就知道,他安老口中說的那個人是誰。
顧寧擡頭,她目光清亮,直逼安老,“我需要您的幫忙。”
這纔是,她上門的目的。
安老一怔,他視線下移。
在顧寧那一張俏麗明豔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
她是有些像谷秋的,但是又不像。
她的眉眼,比谷秋更爲精緻一些,也更爲鋒芒畢露一些。
尤其是那一雙眼,明明是盈盈的杏眼,但是在生氣的時候,卻帶着幾分犀利和烈焰。
若是,說不像,那便是性格了。
顧寧錙銖必究,手段極爲凌厲。
而谷秋,卻是淡然的,她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或者說,到最後,她連那一畝三分地都不想守着了。
她淡然的像是河水,細膩無聲,連離開的時候,都是安安靜靜。
安老有時候在想。
若是當年,谷秋有顧寧這半分的手段,是不是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了?
當然,假設自然是假設,沒有任何可比性。
他想,可能是人老了,就愛回憶當年的事情了。
因着回憶起舊人的緣故。
他對顧寧也多了幾分耐心,“你說!”
他聲音發沉,但是卻難掩慈祥。
顧寧上前一步,“您舉辦一個認親宴吧!”
這話,如同一聲驚雷,炸的安老。
整個人都愣在原地,半晌,他揉了揉耳朵,“你剛說什麼?”
顧寧重複,“您舉辦一個認親宴吧,要越盛大越好!”
“最好,讓整個安州市所有人都知道。”
這話,讓安老瞬間安靜了下去。
他擡頭,虎目中渾濁的目光,帶着幾分精明,“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他的目光,極具有壓迫性。
而且,活了一輩子的老人,什麼魑魅魍魎沒見過。
年輕人的手段,在怎麼高明,在他眼裏還是有些不夠看。
顧寧絲毫不躲避,也不害怕。
她清亮的眼睛,就那樣和安老對視過去,“因爲,我想讓他們後悔。”
就像是當初,您會後悔一樣。
他們?
他們是誰?
當然是指的廖家人了。
安老驟然握緊了拳頭,他聲音發沉,“還有呢?”
顧寧垂目,她捏着那發黃的紙張,“還有,讓顧瑤現回原形。”
“那這兩個,哪個纔是你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