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勝男頓時愣了下。
她看了看周文宴矯健沒有任何停頓弱勢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已經發麻發紅的胳膊。
她忍不住苦笑一聲,“廖勝男,你真傻。”
連帶着這個男人是真走不動,還是裝走不動都不知道。
這個男人,無非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把所有的外來壓力,外來目光,讓她一個人抗下而已。
廖勝男說着說着,眼淚就跟着下來了。
下來的一瞬間,她不斷地跟自己催眠,不生氣,不惱怒,因爲她愛周文宴。
周文宴是她愛的人,她可以爲他付出一切。
但是,一切催眠當再次聽到周文宴那中氣十足的咆哮聲後,廖勝男就再也忍不住了。
賤人。
她爲了他付出那麼多,他還敢騙他!
廖勝男看了一眼家裏,去廚房朝着一把擀麪仗,就往二樓追去。
樓上。
當週文宴再次咆哮出,媽,我到底是誰的孩子時。
姚慧茹下意識地上去捂着了周文宴的嘴,然後四處看了看,發現周老爺子去鄰居家下象棋了,而周媽這會去菜場了。
她這纔跟着鬆了一口氣。
拉着周文宴的手腕,就往屋內拽,一進屋,她就揚起巴掌,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長不長腦子?
還沒確定的事實,就敢這般大吼大叫,他就沒想過,被老爺子聽去了,會是什麼後果?
這一巴掌,徹底把周文宴給打懵了。
懵了片刻,又徹底清醒了,“媽,我錯了,我不該大吼大叫。”
“媽,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是你的孩子,我是爸爸的孩子,我是周家的嫡長孫,是不是?”
周文宴拉着姚慧茹的雙手,渾身在顫抖,紅腫着一張臉,狼狽不堪。
但是,卻急切地想要確認一個事實。
姚慧茹看着已經陷入半瘋狂的周文宴,“你是從哪裏聽到的?”
周文宴不是周家孩子這件事,只有她知道。
不,更準確的說是還有周致遠知道。
但是,小叔子周致遠要拆穿她的話,早都拆穿她了。
爲什麼,會現在才說?
這纔是姚慧茹不明白的地方。
“媽,你先別管我在哪裏聽到的,我就問你,我是不是周家孩子?”
姚慧茹拉着他坐下來,企圖安撫他的情緒,“當然,你不是我的孩子,不是周家的孩子,還能是誰的孩子?”
周文宴是她的兒子,是她在周家立足的根本。
他又怎麼會不是周家的孩子呢?
這話,讓周文宴多了幾分安心,但是想到小叔周致遠,那冷漠的眼神,周文宴又打了一個哆嗦,尖銳了起來,“可是,我小叔說我不是周家人!”
這話一說,讓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姚慧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她驚道,“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
姚慧茹的反應,最是能體現一個人的真實想法的。
她的這個反應,也讓周文宴心裏跟着一涼,“媽,你、你你你、是說,我不是周家的孩子?”
不然,她不會是這個反應。
震驚,害怕。
而不是下意識地去反駁對方。
只要,小叔子不把他們趕走,只要老爺子不知道,只要不對外公佈。
那她就永遠都是被人尊敬的周家太太。
那她的兒子,也將會是她在周家榮養百年的根基。
道理都懂。
但是姚慧茹是個成年人,她算得上是千年狐狸了。
而周文宴算什麼?
他充其量就是一個剛出山的小狐狸,沒有姚慧茹的沉穩,更沒有老狐狸的聰明。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態崩了。
他引以爲傲的周家人身份,他引以爲傲的周家嫡長孫,繼承人身份。
原來是個假的,他不過是個冒牌貨。
甚至,連周家人都算不上。
“難怪,難怪周家人都這麼優秀,而我卻這麼差勁。”
“難怪,難怪你不讓我去部隊參軍,你是怕體檢的時候,會有查血暴露我的身份吧?”
“難怪——”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有徵兆了。
可是,他卻跟個傻子一樣,沾沾自喜,引以爲傲。
原來,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
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害怕。
周文宴像是一隻困獸一樣,一把推掉姚慧茹屋內桌子上的所有東西。
東西砰砰砰落地,花瓶砸碎,四處亂糟糟的一片。
姚慧茹額角青筋亂跳,上去就抓着周文宴的衣領子,強迫他看着屋內的穿衣鏡,“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從小到大,我花最多的錢,去送你讀最好的學校,讓你接受最好的教育,讓你在周家這個環境裏面,教養你的禮儀,教養你的接人待物,教養你的臨危不亂。”
“周文宴,我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心血,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她把周文宴當做親兒子養,一直當做自己的命根子。
但是——
在這一刻,姚慧茹心裏是有失望的。
她不止一次在想,難道基因血脈就這麼厲害嗎?
就因爲她懷的不是周家老大的孩子,所以,周文宴就是個廢物?
像他那個廢物爹一樣,一輩子都是扶不起的劉阿斗。
周文宴一下子愣住了,他擡頭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滿臉蠟黃,憔悴不堪,前有顧寧的一巴掌,後有姚慧茹的一巴掌,他的臉,已經成了發麪饅頭。
不堪入目。
“啊啊啊啊!”
他抱着自己的頭,大叫起來。
他無法接受這樣一個狼狽的自己,他曾經多風光啊!
文質彬彬,溫文爾雅,是被大院裏面年輕人崇拜的對象。
在看看他現在——
簡直是不如街邊的乞丐。
周文宴徹底崩潰了,他順着穿衣鏡滑落在地上,宛若一灘爛泥,“我爲什麼不是周家的孩子?”
“我爲什麼不是周家的孩子?”
一連着問了三遍,語氣帶着幾分絕望。
而外面。
廖勝男一手拿着擀麪杖,以後朝着菜刀,一腳踢開了門,冷笑了一聲,“周文宴,你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