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生吞解藥,藥力雖不能完全發揮,但總可稍解毒性,再加上花無缺以高深的內力相助,果然過了一會兒,轎中便有呻吟聲傳了出來。
花無缺鬆了口氣,緩緩轉過身子,目光緩緩自衆人面上掃過,那目光正如厲電一般,直瞧得衆人背生寒意。
花無缺一字字道:“是誰下的毒”
趙香靈抹了抹汗,道:“在下的確不知。”
鐵無雙厲聲道:“這必定是有人栽贓”
江別鶴瞧了羅九、羅三一眼,忽然問道:“這藥難道真不是鐵老英雄與趙莊主買來的”
羅九、羅三對望一眼,羅九緩緩道:“我兄弟什麼都不知道。”
鐵無雙怒道:“但你們明明知道,昨夜你們也親眼瞧見的”
羅三道:“我兄弟直瞧見藥自己來了,卻不知是誰送來的,說不定是張三,說不定是李四,也說不定是”
瞧了鐵無雙一眼,住口不語。
江別鶴道:“也說不定就是鐵老英雄的門下,是麼”
羅九、羅三對望一眼,也不答話,竟無異是默認了。
江別鶴目光凝注鐵無雙,悠悠道:“閣下還有何話說”
鐵無雙卻怒目瞧着羅氏兄弟,厲聲道:“你兩人怎敢如此”
羅九道:“我兄弟只是說老實話。”
江別鶴道:“賢昆仲當真是信義之人,在下好生相敬,但鐵老英雄嘛嘿嘿。”
鐵無雙鬚髮皆張,怒喝道:“老夫怎樣”
江別鶴不再答話,卻走到軟轎前,喚道:“鐵姑娘鐵姑娘醒來了麼”
鐵心蘭的語聲在轎中呻吟着道:“嗯我冷得很”
江別鶴道:“鐵姑娘可知是被誰下毒的麼”
這句話問出,廳中人俱都緊張了起來。
只聽鐵心蘭道:“我我是中毒了麼我也不知道是誰下毒的”
趙香靈剛鬆了口氣,鐵心蘭已接着道:“我只知吃了鐵無雙送來的兩粒棗子,就全身發冷,直打冷戰,不到片刻,已暈迷不省人事了。”
這句話說出來,人人都變了顏色。
鐵無雙頓足道:“你你爲何要血口噴人”
江別鶴道:“閣下此刻還想狡賴,未免不是大丈夫了。”
鐵無雙怒道:“放屁老夫與她一不相識,二無仇恨,爲何要害她”
江別鶴道:“花公子,你聽這話如何”
花無缺究竟不是常人,到此刻竟還能沉得住氣,臉上神色雖更難看,但居然還是動也不動,只是緩緩道:“我等出手之前,總得要人口服心服。”
江別鶴笑道:“正該如此。”
突然向那擡轎的轎伕招了招手,道:“過來。”
那轎伕應命而來,躬身道:“江大俠有何吩咐”
衆人正不知江別鶴在這緊張關頭,突然令這轎伕前來是爲了什麼,江別鶴已微微一笑,道:“鐵老前輩方纔說的話,你聽到了麼”
那轎伕道:“小人聽得清清楚楚。”
江別鶴道:“你說他是否有加害鐵姑娘的道理”
那轎伕道:“沒有。”
江別鶴卻不動聲色,反而笑道:“那麼,這毒不是鐵老英雄下的了”
那轎伕道:“是鐵老英雄下的。”
江別鶴道:“你爲何又說是鐵老英雄下的毒呢”
那轎伕道:“只因他雖無相害鐵姑娘之意,卻有毒殺花公子之心。他下毒本是要害花公子的,只不過鐵姑娘首當其衝而已。”
江別鶴故意皺起眉頭,問道:“鐵老英雄與花公子也素無冤仇,又爲何要害花公子”
他話未說完,鐵無雙又怒喝道:“正是如此,老夫爲何要害人”
那轎伕不慌不忙,緩緩道:“要殺人自然有幾個原因,一是嫉妒,二是仇恨,還有自己若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怕被人發覺”
鐵無雙怒喝道:“老夫一生頂天立地,你這奴才竟敢道老夫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這一聲大喝有如霹靂雷霆,“地靈莊”的家丁都被嚇得面目變色,這轎伕居然還是不慌不忙反而笑道:“小人可不敢說這話,這話可是鐵老英雄你自己說的。”
這轎伕不但口齒伶俐,膽子極大,而且說話恭敬中帶着刻薄,竟有與鐵無雙分庭抗禮之勢。
別人都在奇怪,“江南大俠”屬下,怎地連個轎伕都是如此厲害的角色,小魚兒卻已瞧出這“轎伕”絕不會是真的轎伕,必是別人打扮成轎伕的模樣。他目不轉睛地瞧着,愈瞧愈覺得這轎伕像是一個熟人。
只見鐵無雙怒極之下,反而狂笑起來。
他仰天狂笑道:“好,好好,當着許多朋友,老夫倒要聽聽你這奴才說老夫究竟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那轎伕緩緩道:“見不得人的事也有許多種,譬如說偷雞摸狗,這種算是小的;劫人鏢銀,殺人生命,這就算是大的了。”
鐵無雙道:“你你說老夫劫了誰的鏢銀”
那轎伕道:“譬如說段合肥老爺的。”
鐵無雙嘶聲道:“段合肥你你”
那轎伕道:“城裏人人都知道,段老爺和趙莊主是對頭,段老爺子買貨的銀子若被劫,貨物進不來,這城裏豈非就沒有人和趙莊主搶生意了”
鐵無雙怒道:“縱然如此,這和老夫又有何關係”
那轎伕笑嘻嘻道:“鐵老英雄若是在暗中劫了段合肥的鏢,不但趙莊主要重重酬謝,而且那一筆鏢銀鐵老英雄正也可消受了。”
鐵無雙道:“好,好,你你再說。”
那轎伕道:“鐵老英雄本以爲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江湖中縱然有人調查此事,也算計不到鐵老英雄。”
他一笑接道:“誰知段老爺子竟請出了花公子來,鐵老英雄自然也知道花公子不是等閒人物,生怕花公子查出此事,那麼鐵老英雄日後豈非沒臉在江湖混了所以就先下手爲強,要將花公子置之於死地。”
他說得委實愈來愈露骨,本來還說“假若”“譬如”,此刻卻公然指明就是鐵無雙。
鐵無雙大怒道:“好可惡的奴才,老夫先打爛你這張利嘴”
怒喝聲中,這暴躁的老人身形已虎撲而起,鐵掌扇風,左右齊出,直擊這轎伕的左右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