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白山君的話絕不是故意嚇唬他,他雖然還可以走出去,卻也不願以性命來做賭注,賭自己是否能走出七十步。
就在這時,忽聽一聲虎吼。
廳房中窗戶本是緊閉着的,但一聲虎吼過後,腥風突起,燈火搖搖欲滅,滿堂桌椅,也似將隨風而倒。
花無缺不由得悚然色變,猛虎已入了廳堂。
這平陽之虎,竟又恢復了森林之王的威勢,虎步雖慢,但每一步都似乎帶着千鈞之力。
只可惜他此刻連真氣都不能提起,簡直可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何況搏虎猛虎既已長驅而入,他只有一步步往後退。
那猛虎已逼到他面前,虎尾已如旗杆般豎起,接着而來的是一撲、一掀、一剪,又豈是此刻的花無缺所能抵擋
花無缺額上冷汗已滾滾落下。眼見他此刻若不向白山君呼救,便難免要被虎爪撕裂,一飽虎吻。
他雖不願死,將性命看得十分珍貴,但像他這麼樣的人,卻又怎甘心向別人呼救呢又是一聲虎吼,几上花瓶震落,“當”地摔成粉碎。
江玉郎已狂笑着走了出去。
鐵心蘭聽着他得意的笑聲,手腳俱已冰冷。
她知道江玉郎心腸雖毒,膽子卻小,若非有十分的把握能制住花無缺,他此刻絕不會這麼得意,這麼放心。
眼淚,已一連串從她眼睛裏流了出來。
突聽黑蜘蛛冷笑道:“到底是女人,死,又有什麼大不了,何必哭得如此傷心”
鐵心蘭咬着嘴脣,道:“你你以爲我是在爲自己傷心”
黑蜘蛛忽然瞪起眼睛,道:“你難道是爲了那姓花的”
鐵心蘭垂下了頭。黑蜘蛛大聲道:“若是小魚兒死了,你也會如此傷心”
鐵心蘭霍然擡起頭,瞧了他半晌,悽然一笑道:“他若死了,你以爲我還能活得下去麼”
“既然如此,你爲何又要爲別人傷心一個女人只能爲了一個男人傷心,別的男人是死是活,她都不該放在心上。”
鐵心蘭長長嘆息了一聲,黯然道:“我的心事,你不會懂的,永遠都不會懂的,任何人都不會懂的。”
鐵心蘭轉目去瞧慕容九慕容九仍然癡癡地站在那裏,連手指都沒有動過,就像是永遠也不會動了。
鐵心蘭悽然一笑道:“你自己豈非也是爲了救人而來的”
黑蜘蛛大喊道:“不錯,我是爲了救她而來的但我是心甘情願地爲她而死,除了她之外,別的女人就算在我面前,我也未必會伸一伸手的”
鐵心蘭凝注着他,幽幽道:“但你無論對她多麼好,多麼真情,她也不會知道的。”
黑蜘蛛怒目瞪着她,一字字道:“我告訴你,我對她好,用不着她知道,也用不着她同樣來對我好,我愛她就是愛她,絕沒有任何條件”
鐵心蘭顫聲道:“就算她以後不愛你,甚至根本不理你,你還是要愛她”
黑蜘蛛大聲道:“不錯,我愛她,並不是爲了要她嫁給我,只要她能好好地活着,我死了也沒有什麼關係。”
鐵心蘭默然半晌,目中又流下淚來,黯然道:“一個女人一生中,若能得到這樣的情感,她死了也沒有什麼關係了,她已可心滿意足”
鐵心蘭又驚又喜,大聲道:“你已能聽得懂我們的話你已能懂得他的意思了麼”
慕容九目中雖有淚珠不停地流下來,但目光仍是一片癡迷,黑蜘蛛面上本已泛起了興奮喜悅的光芒,此刻光芒又已暗淡。
鐵心蘭柔聲道:“你用不着難受,她現在神志雖仍癡迷不醒,但你的真情,顯然已感動了她,只要你的心不變,總有一天,她會完全領受的。”
突聽一人咯咯笑道:“總有一天嘿嘿,只怕這一天永遠也不會來了。”
江玉郎竟又搖搖擺擺走了進來。
鐵心蘭喫驚道:“你還想來幹什麼”
江玉郎笑嘻嘻道:“我自然是來看你的。”他搖搖擺擺走到鐵心蘭面前,又伸手去摸她的臉。
鐵心蘭駭極大呼道:“你你莫忘了,那位穿白衣服的姑娘”
江玉郎大笑道:“我自然不會忘記她,所以我已給她吃了一服安神的藥,現在她已安安穩穩地睡了,你就算喊破喉嚨,她也不會聽到。”
鐵心蘭全身又不覺顫抖起來,大呼道:“只要你碰我一根手指,我就我就告訴她。”
江玉郎咯咯笑道:“不會,你不會告訴她的,我保證她醒來的時候,你已經不能說話了。”他的手已從她肩頭緩緩滑到胸膛。
鐵心蘭連血都涼了,顫聲道:“求求求你,不要這樣,求求你殺了我吧。”
江玉郎笑道:“殺你我現在爲何要殺你江小魚和花無缺的情人,我若不享受享受,我怎對得起他們”
他大笑着將鐵心蘭抱了起來,獰笑着又道:“老實告訴你,我不惜一切,也要得到你,倒也不是真的看上了你,我只不過是因爲花無缺和江小魚”
鐵心蘭已聽不到他的話,她已暈了過去。
黑蜘蛛雖然將牙齒咬得吱吱作響,卻也只有眼見江玉郎抱着她走出門,眼看着她就要被人蹂躪
猛虎作勢欲撲,花無缺已眼見要喪生虎爪。
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身旁掛着的一幅畫,竟然緊緊貼在牆上,下面的畫軸,也緊嵌在牆裏。
花無缺已無暇思索,伸手將畫軸一旋一扳,整幅畫便突然陷入,現出了一重門戶,他立刻閃身而入。
又是一聲震天動地的虎吼,但花無缺已將這祕密的門戶闔起。
花無缺雖也想瞧瞧門裏的情況,卻又實在不敢妄自多走一步他每走一步,下一步就可能是致命的一步。
但這時門裏竟有顫抖的呼聲傳了出來:“求求你,不要這樣,求求你殺了我吧”
這赫然竟是鐵心蘭的呼聲。
花無缺熱血衝上頭頂,再也不顧一切,大步走了過去。
江玉郎揚揚得意,剛想將鐵心蘭抱出門,忽然發現一個人站在門口,
擋住了他的去路。
燈光照着這人蒼白、憤怒而英俊的臉,竟是花無缺。白山君和白夫人卻蹤影不見。
江玉郎就像是捱了一鞭子,立刻踉蹌後退了幾步。
花無缺怒目瞧着他,此刻只要還有一絲真氣能提得上來,花無缺也不能再容這陰毒卑鄙的小人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