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只疼迷糊小愛妃 >V322
    “七張機,鴛鴦織就又遲疑。只恐被人輕裁剪,分飛兩處,一場離恨,何計再相隨”

    青玉案到魔界的第一天。玫瑰梅在前方引路,輕車熟路,行色匆匆,她對魔界的熟悉令青玉案頗爲意外。她走着走着,卻無心被擦肩而過的男人撞到了肩膀。

    “抱歉。”男人繼續向前走着,只是淡淡得拋下這句話。

    “不,是我不好。”青玉案亦未回頭去看那個男子。兩人背道而馳的身影破開熙熙攘攘的人羣,青玉案卻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已經深深刻入了那個人的腦海,再也無法拔除。

    同樣是茫茫人海中的邂逅,有些相遇可以像春風拂蕊,久旱甘霖,有些相遇,卻像彷徨無依的蝴蝶遇上了無形卻致命的蜘蛛網。青玉案已經被那捕獵般的眼神束縛住了手腳,可她仍陷在與夏孤臨重逢的美夢之中,渾然不覺。

    那個叫破陣樂的男人並沒有因爲她的美貌而愛上她。他只是想佔有她,欺負她,蹂躪她,撕碎她華美如水晶的羽翼,再也無法翩飛。

    破陣樂堅信,世上所有美好事物的存在,只有一種理由,那就是被摧毀時瞬間迸發出的絢爛。摧毀這種事,就是上天對世間萬物的殘酷試煉。越美麗的東西便越是脆弱,像是泡沫,像是琉璃,像是美人但身爲不死族的破陣樂,他對摧毀卻有着超乎尋常的崇拜。不死族因不斷被摧毀而變強大,正因爲經受於此,方能體會摧毀其餘弱者的快樂。

    每當摧毀那些美麗的東西,他心中便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虛和快感。破陣樂對那個青衣美人日思夜想,他在對付武陵春和南黎辰時都有些心不在焉。制伏玫瑰梅之後,他卻沒有親自去捕獵那隻可愛的玉兔。何必着急呢,她,跑不掉

    “八張機,回紋知是阿誰詩織成一片淒涼意,行行讀遍,懨懨無語,不忍更尋思。”

    “抓住她”

    “抓住跑不掉”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漸遠之後,青玉案緊咬的牙關暫時鬆開,終於忍不住呻吟出聲。鮮血不斷得從背後的傷口汩汩流出,將滿地紅葉染得更加妖豔。令她恐懼不安的不是鮮血的顏色,而是從剛纔的惡戰到現在,她竟然沒辦法隨心所欲得離魂

    這是爲什麼爲何發動離魂之時,好像有什麼深埋在體內的東西悍然一震,彷彿要從血肉中生生剝離出來似的疼痛難道難道是修煉魂法的時候出了什麼差錯

    身體似乎越來越不聽使喚,卻又不像是中毒。青玉案斜倚着樹幹喘息,幾番召喚玫瑰梅,卻都沒有迴音。她出什麼事了

    青玉案知道,那些追兵定會不斷搜查九黎宮四周,不抓到她絕不會幹休。現下到處都是魔卒,自己又身受重傷,逃又如何逃得出去

    “這邊沒有你們幾個,跟我過來”

    只聽遠遠一聲號令,便又是一大批魔卒逼近,鋪地紅葉被踏碎的聲音令青玉案心驚。這樣下去,會被發現是早晚的事。腳下的血泊反射着月光,她藉着血紅色的月光,向玫瑰梅發出最後一條求救靈扎。手指一轉,卻發現藍色靈光在指尖縈繞逡巡,最終愈來愈暗,竟然消弭爲煙塵了。

    爲什麼,連靈扎都無法控制了

    青玉案的意識猶自清醒,她卻不知道,魔界瘴氣正從她背後的傷口源源滲入,一點點釋放着被緊緊束縛的妖根。月光和楓葉見證着一切,蛻變在不知不覺中進行。她褪去青紗羅裙,滑a;#8226;嫩雪白如酥酪的皮膚,披上了晶瑩柔軟的毛皮;她點漆般的雙眸泣血般變爲晶紅,纖纖玉指生出尖利如刀的鉤爪;她背上的痛楚消失不見,全身卻被一團帶着體溫和殘血的輕柔布料包圍。那些魔卒的說話聲卻如貼着耳朵般清晰,她警覺得後退,卻覺得身體和平常有些不同了。

    “人呢怎麼只剩衣服在這裏”

    “笨蛋趁她現原形的時候,抓住她”

    青玉案第二次睜眼的時候,是在破陣樂的牀上。現爲玉兔原形卻被敵人扔到牀鋪之上,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很容易猜測卻又不敢想象。更何況,她在來的路上,從負責押送的魔卒口中聽到了關於這位魔使破陣樂大人的不少事。她很快明白了,自己要面對什麼人,面對什麼事。所以,當她縮在牀腳,看到那個男人貪婪又飢餓的眼神時,她並沒有太多的意外。

    她逃不掉,也不能死。漫長的激烈折磨,彷彿過了比經歷過的人生還要漫長的時光,終於被忽然闖入的那個人打斷。她躺在凌亂的衣被中,桃紅色的身體被潔淨的月光一覽無餘。她仰望着牀頂,眼淚無聲得從眼角淌落。不,這個時候進來的人,千萬不要不可能是他。

    “放開她”

    她聽到了那個自己很是熟悉卻從來不甚掛心的聲音。晏清都。現在回想起來,他好像不知從何時起就在自己身邊了,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卻疏淡近乎於無。

    傻瓜爲什麼要來魔界,爲什麼要來救她,爲什麼要像從前一樣,悄悄守護着

    她

    晏清都的用心,青玉案並非沒有注意到。但是,她不能注意,更不能應。從一開始,她的心裏就容不下第二個人。

    冰涼的眼淚滴落在青玉案光潔的膝頭。她悄悄哭着,心中紛亂如麻。

    破陣樂的狼牙棒沒有揮下去。但接下來的可怕聲響證實了青玉案的想象。一瞬間,她的心裏除了絕望,就只有絕望。

    孤臨,是我們錯了嗎。

    是我們的相愛,錯了嗎。

    我願意爲了愛你,承受任何痛苦。

    除了看着我們的摯友,小春,黎辰,玫瑰梅,清都,一個接一個在我眼前倒下。

    我們放棄吧。

    青玉案把這些話寫成靈扎,縛於紅線之上。紅線飄搖天際,如赤霞一般,染紅了皇城密牢上方的天空。

    “九張機,雙花雙葉又雙枝。薄情自古多離別,從頭到尾,將心縈繫,穿過一條絲。輕絲,象牀玉手出新奇。千花萬草光凝碧。裁縫衣著,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春衣。素絲染就已堪悲。塵世昏污無顏色。應同秋扇,從茲永棄。無復奉君時。”

    爲了愛,大不了是一死。

    這是青玉案被投進修羅之牢時,她對晏清都說的第一句話。至情之人,爲了愛可以死。但是說到底,死畢竟是無奈之下的選擇,有誰不希望可以和愛人長相廝守,快快活活過一輩子。

    相守到老,聽上去是那麼平淡,越平凡的願望卻越難以實現。她在彌留之際,不斷得回想起他們幾人一起踏青的那次。她喝得微醉,如小貓似的蜷在夏孤臨腿上睡去。夏孤臨溫柔的聲音,如晚風般在她心口撓着癢癢

    “青兒的家鄉在哪兒”

    “我不知道我從記事起,就一直在齊雲山了。”

    “我也是。從來沒去過家鄉,在蜀山長大之後,也一直在外漂泊。”

    “那樣會很辛苦吧。”

    “以後不會了。有青兒的地方,就是我夏孤臨的家。青兒會永遠陪着我嗎”

    “嗯。”

    “一直到老。”

    “一直到死。”

    一直到老,一直到死。青玉案苦笑,她彷彿被昔日的誓言驚醒,咳出一口鮮血,睜開了眼睛。她看到了晏清都。她們,居然還都沒有死。

    不過,也差不多了。

    到了這個時間,冷冰差不多快來了。見不到了,見不到了

    “清都。”她叫他的名字,他將她抱得更緊:“我在”

    “對不起”想來想去,似乎只能對他說這句話。

    “青姑娘不要擔心大哥一定會來,救我們出去的”

    “別說這些傻話了見不到了。如果,你能見到他,就說,是青兒負他”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一定”

    “已經到時候了。你,你們,一定要好好活着,忘了仇恨,也忘了我吧。”

    “不。我不忘你,永遠不忘。”

    “唉你這樣,怎麼能讓我安心。清都,再爲我做最後一件事吧我來的時候,那個包袱幫我找回來”

    素絲染就已堪悲。塵世昏污無顏色。應同秋扇,從茲永棄。無復奉君時。

    青玉案靜靜閉上了眼睛。晏清都維持着原先抱她的姿勢,久久都未移動。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顫抖着,爲青玉案撥開被鮮血染溼貼在臉上的碎髮。

    她還是那麼美,就像活着的時候一樣。

    晏清都終於將頭埋在青玉案頸邊,放聲大哭。

    “歌聲飛落畫梁塵,舞罷香風捲繡茵。更欲縷成機上恨,尊前忽有斷腸人。斂袂而歸,相將好去。”

    夏孤臨倚着冰棺呆坐,完全不知道時間的流逝,更不知這期間許多人來看過他,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直到與魔尊約定的婚期前一日。一魔卒急趨洞內,見夏孤臨像個死人般枯坐,小聲試探道:“姑爺您”

    魔卒也不知夏孤臨是死了還是活着。他更不敢上前細看,只得呆呆等着,等了一會兒,那夏孤臨竟然開口了。

    “走吧。”

    “啊”魔卒比看到石像開口說話還要驚訝,他一時沒回過神,“您說什麼”

    “走。前面帶路。”

    “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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