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只疼迷糊小愛妃 >V329
    夏孤臨如一滴重墨,將鮮紅的畫面重重染黑。花深深黯然放下蓋頭,沒有說話。夏孤臨的殺氣倒是讓破陣樂精神一振。他笑道:“新郎終於到了耽擱了這麼久,居然連新郎裝都沒換上”

    這時說話真是找死。玫瑰梅對破陣樂怒目而視。破陣樂對青玉案做過什麼,夏孤臨想必早已知道。如今見了夏孤臨,破陣樂非但不躲着,反而還要出言挑釁,活膩了麼

    破陣樂不知死活得,輕佻得看着夏孤臨。夏孤臨回以冷漠的眼神。要知道,實力並不是決定一場戰鬥的最終因素,強者固然可怕,瘋子比強者可怕。沒有心的人,最爲可怕。

    夏孤臨只短短看了破陣樂一眼。現在他的心思,沒人能看透。他淡淡道:“我們走吧。”

    他踏入法陣之中,忽然擡起頭,望着魔界上空風雲變幻的天空,如同那天空上會誕生出一座嶄新的城池般專注。風雲的陰影卻無法投入他的眸中,因爲他的眼中,已經空無一物。

    花深深一路只是沉默。直到透過面前的紅紗,依稀辨認出那片開始泛黃的蒼翠,她方知道自己已經到了黛花山。她扶着玫瑰梅的手,小心翼翼跟在夏孤臨右側不遠不近的地方,走近了黛花居的竹籬門。熟悉的草木清香令她心中有種心酸的快樂。記得這裏,是她第一次吻夏孤臨的地方。她吻得很專注,很用力,彷彿要將畢生的愛用這一個吻來傾訴。

    因爲她知道,那是她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吻了。

    她嘲笑着自己,跟夏孤臨走進竹屋內,命玫瑰梅在門口把守。玫瑰梅仍像昨晚那樣,拄着狼牙棒站在門口。待屋內腳步聲消失,她方擡頭去看天空。

    怎麼人界的天空也是如此混沌。過了卯時,太陽還沒出來。今天,是陰天麼

    同一時間。武府小客廳。

    “什麼大哥他回人界了”黎辰太過激動,將滿盞的茶盞往几上一拍。武陵春倒是安靜異常。他一手捧着茶盞,另一隻手捏着盞蓋輕撥着浮於水面的茶葉。冷冰正色道:“是南歌先生傳回來的消息,那還能有錯。”

    “那南歌先生呢”話梅問。她擡頭看着冷冰,提着茶壺的手懸在空中。茶水從半傾斜的壺嘴中漏出,一滴一滴落入已斟滿的茶碗裏。

    “南歌先生倒是還在魔界。來人界的,只有大哥,花深深,和玫瑰梅。大哥和花深深將在黛花居成婚,而隨行護衛只有玫瑰梅一人。”

    是麼

    衆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有些不敢相信。這番情景,愚蠢得就像魔尊親手把夏孤臨送還給六公子一樣魔尊不會做這麼沒腦子的事,難道又是陷阱可即便是陷阱又怎樣,冷冰他們明明知道夏孤臨就在黛花山,絕不可能不去劫他

    “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就去黛花山”

    “慢着。”

    已經站起身來的冷冰被武陵春拉住。武陵春道:“冷冰,你難道忘了魔尊與大哥的約定麼如果婚事被破壞,獵魂將怎樣,蒼生又將怎樣”

    “切”冷冰只得忿然坐下。衆人都又黯然,武陵春心裏又是別一番思量。他想着那日南陽春對他說過的話,夏孤臨真的會甘於歸順魔尊,心如死灰度完殘生麼他不會。但如果不是那樣,他又會怎麼做是曲意逢迎,在魔尊手下韜光養晦,待實力增進之後,再一舉滅殺魔尊麼

    確實有這種可能。魔尊雖招夏孤臨爲婿,但不可能對他全無設防。既如此,夏孤臨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反敗爲勝

    武陵春實猜不中夏孤臨的心思。但他有種預感,或許那天,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遙遠。

    武陵春捧着茶,卻在茶水中瞧見了冷冰鬱鬱不樂的臉。什麼時候,她竟又站到武陵春身前來了。武陵春擡頭道:“怎麼了”

    “我心裏煩悶,想去青玉姐姐的地方呆一天。春哥要不要派個人跟着我”

    武陵春很快明白了冷冰的意思。若是冷冰一個人出了武府,她是真的去了綴錦繡莊,還是半道上就折去了黛花山,誰又知道。但派個人跟着也未必濟事。丫頭小廝之類,帶一百個都不夠冷冰甩的;黎辰跟去,多半會跟着冷冰一起胡鬧;若是自己同去那更是算了。自從那日吵過之後,冷冰對武陵春說話都一直客客氣氣,不自然得緊。兩個人還是不要獨處的好。

    “不必。冷冰自去便是。”

    冷冰一言不發轉身而去。她自然不能胡鬧,也不想胡鬧。她已經沒有任何莽撞行事的資本,六公子還剩多少英明可供她去揮霍她獨自徑直去了綴錦繡莊。剛剛辰時,還未有客人來莊裏訂貨,小丫頭們大約也是摸清了這點,各自懶覺。冷冰沒有驚擾她們,悄然進了內院。

    階前無落花

    ,庭木無冗枝。一切皆如青玉案在時,素雅潔淨,幽靜宜人。整個庭院之中,彷彿被青玉案的氣息所籠,彷彿停留在過去的時空般,不見絲毫悽然。

    冷冰沒有再度流淚。回到過去的幻覺並未讓她悲傷,也未讓她欣喜。她只是平淡得看着這一切。青玉案憑欄,觀花,餵魚的影子依舊在眼前幻化而又消散。冷冰獨自步上二樓青玉案的閨房。蘭麝撲鼻。落葉般的過去席捲而來,流年乍暖,塵香還寒。

    冷冰淡然得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相遇的一幕幕再次浮上心頭。紙飛鳶逼婚的那日,青玉案坐於銅鏡前飛針走線,刺繡着牡丹。那時冷冰便覺得,青玉案不像是在刺繡花朵,更像是對着自己鏡中的影子,刺繡着自己。這世上所有的牡丹花加起來,都不及她十分之一的美。

    冷冰走到銅鏡前。她忽然想找尋一下,青玉案那日繡的牡丹花還在不在。青玉案心事之下刺繡的牡丹,應該不會隨便賣掉或者贈予別人。

    在哪裏

    冷冰一一開啓青玉案的妝奩,針線笸籮,胭脂香粉,絲線圖樣,如同具有靈性一般,在冷冰開啓蓋子之時睜開了眼睛。冷冰撿起那一束束絲線,一盒盒銀針,誰也想象不出來,青玉案僅憑一針一線,如何在絲綢錦帛方寸天地中,描繪出世人豔羨的神奇。一個那般神奇的女子,集盡天下美麗,卻在世人還未了解她之時便悄悄去了

    冷冰打開了房間內所有箱蓋,青玉案的氣息如花香般從內播撒而出,溫柔得包圍着,令冷冰內心稍安。

    她早說過要保護她的啊。

    她曾經爲她梳髮,自信滿滿得保證,她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千萬不可灰心失意。

    結果

    冷冰從抽屜中找到了那朵未繡完的牡丹。鮮豔如嫁衣的紅綢上,牡丹還未繡完,一半盛放,一半凋零。果然自從那日之後,就再沒動手繡過麼

    冷冰望着牡丹發呆,卻聽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以及小丫頭的哈欠聲。她並沒躲閃。小丫頭打開門,仍然閉着眼睛,端着水盆站在門口打哈欠。嘴巴好不容易合上,才驚醒似的大叫道:“姑娘姑娘回來了幾時回來的我們怎麼都沒察覺”

    睡眼惺忪得將冷冰認成青玉案了麼冷冰咳嗽兩聲。小丫頭如夢初醒,放下水盆,使勁揉了揉眼睛,這纔看清了屋中站的是冷冰。

    “是、是冷冰姑娘啊。”小丫頭小紈低眉看着冷冰,羞得紅了臉。

    “太多時候不見,都忘了你家主人長什麼樣子了麼”

    小紈嘿嘿笑着湊過來,拉了冷冰的手左搖右擺道:“姑娘確實太久沒回來了,我們姐妹幾個,都很是掛念呢。唉,姑娘得與如意郎君日日廝守,纔不會想起我們這些小丫頭,自然也想不起要回來呢。”

    冷冰笑着戳了戳小紈的額頭:“怎麼會呢,青玉姐姐心裏,你們個個是寶你身上這身衣服,是青玉姐姐裁剪的吧普天之下,有幾個王公貴族能有幸享有青玉姐姐的針線,你們幾個如此不知好歹,反倒挑起我青玉姐姐的不是來了”

    小紈喜滋滋得一笑:“姑娘給裁的衣服,我們平日裏都是捨不得穿的,只有過年過節逛廟會時才穿,那時就算咬個冰糖葫蘆都要小心翼翼,生怕糖稀玷污了衣服呢可是前些日子小魚姐姐說,姑娘隨夏公子出外遊玩,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回來。所以呀,我們定要日日穿着這身衣裳,讓姑娘一回來,便看到我們最好看的樣子”

    看着小紈天真又得意洋洋的樣子,冷冰壓抑許久再也忍不住,背過身去,臉色瞬間黯然,嘴脣顫抖。

    傻瓜,你們的主人,已經再也,再也不會回來了啊。即便你們保持着最好看的樣子,將繡莊打理得跟她在時一模一樣,她也不會回來了啊。

    她不會回來看你們,也不會回來看任何人了。

    眼淚無法控制得淌下來。小丫頭並未察覺,反倒察覺了被冷冰拿出來放在桌邊的牡丹。小紈喋喋不休道:“咦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裏好眼熟的花樣子哦,我想起來了~這個啊,姑娘提過的,說這是她和冷冰姑娘第一次見面時繡的東西,說要等冷冰姑娘成親的時候再繡完,當做賀禮呢說起來,我們姑娘比誰都有心,別看她一副不愛理人的樣子,其實把誰都放在心裏呢”

    冷冰悄悄擦乾眼淚。奪門而出,不管小紈在後呼喊,她一個勁跑到了樓下。一片冰冰涼涼的東西卻忽然飄到了她的鼻尖上,用手一摸,卻是涼涼的水。

    下雨了

    冷冰擡頭望着。陰沉的天空下,並沒有涼薄的雨絲,倒是一片片晶瑩雪白的東西如柳絮般無聲得飛舞着,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

    九月天氣,竟然下起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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