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這裏嗎”程舒也指着阿蘿身後那巴掌大的地方問,她從來沒坐過電瓶車,真不敢相信那麼點地方能坐得下她。
“不然呢你要站這裏嗎”阿蘿指着她踏腳的空位反問。
程舒也訕笑着摸了摸鼻子,伸長腳,她跨着坐到了後座。阿蘿也不問她坐好沒,油門一擰,電瓶車就朝前竄去。
“你慢點兒。”程舒也尖叫一聲,她一頭栽到阿蘿的後背上,嚇得她趕緊摟住阿蘿的腰。阿蘿可真瘦啊,瘦得完全不起她這一抱。
車子一路平穩向前,程舒也的頭髮迎風亂舞着,還別說,這電瓶車挺有點意思。阿蘿騎出一大段路後,程舒也放開了環着她腰上的手。
“怎麼樣偶然體驗一下窮人的生活也挺好玩吧”阿蘿大聲問。
“不好意思啊,阿蘿,我這麼冒然來找你,你別介意”她話沒講完,阿蘿拐了個急彎,程舒也嚇得又是一聲尖叫,撲到阿蘿後背上,她再次抱緊了她。
“阿蘿,你轉這麼急的彎提醒一下我啊,嚇死我了。”程舒也驚魂未定。
阿蘿扭頭看了她一眼:“對不起啊,忘了你從來沒有坐過電瓶車。”
“沒事兒。”程舒也見她誠懇道歉,覺得自己也太矯情了。她這回鬆了手後暗中抓緊了電瓶車兩旁的不鏽鋼,心想,阿蘿再也嚇不到她了。
“到了。”電瓶車從街頭的路口拐進了一條巷子裏,阿蘿熄了火停到一幢老式樓房前。
“還挺近的。”程舒也下了車,仰頭看着眼前的樓房。
“你先上去看看我住的地方吧。”阿蘿往樓梯口走,“我這裏條件很一般般,我感覺你不一定能住得慣。”
“不會不會。”程舒也只當阿蘿跟她客氣,她連連搖手,表示自己並沒有那麼嬌氣。
阿蘿沒說話,兩個人很快走到樓梯口,阿蘿也沒說住幾樓,程舒也跟着她身後往樓上爬了。剛開始程舒也還在數爬到了幾樓,爬到後面時,她累得喘不過來氣,抓着欄杆咬着牙往上爬。
“還有一樓就到了,這老式小區沒有電梯。”阿蘿站在上面幾級臺級等她,“你還好吧”
“還好。”程舒也喘着氣道,“你就天天這麼爬樓梯嗎”
“對啊,爬習慣了一口氣上樓最多兩分鐘。”阿蘿倒退着往樓梯上跳。
“兩分鐘你太厲害了。”程舒也驚歎。
“厲害”阿蘿彷彿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字眼,她定住腳步,睜大眼睛,“爬九層樓梯就厲害那你要是去看看那些民工在烈日下搬磚,那你豈不是要跪地景仰”
程舒也愣了一下,阿蘿的語氣有點兒太認真了,她不過就是客氣一下,阿蘿有必要這麼當真嗎程舒也心裏有些微微的不舒服,但已經到了這裏,她也不好甩臉子掉頭就走。阿蘿也意識到自己講話有點重了,她默默的轉過身往臺階上走去。
 再拐了一道彎,總算到了阿蘿住的地方。程舒也兩條腿沉得跟綁了兩塊大石頭似的,她看着阿蘿拿着鑰匙,先是開了外面的一道鐵門,然後纔開了裏面一道木門。
程舒也跟着走到木門邊,習慣性的就把腳上的鞋子給脫了下來,見阿蘿已經走到了小客廳裏面,她不好意思地問道:“阿蘿,麻煩你拿雙拖鞋給我換一下。”
“不用換鞋,直接進來。”阿蘿頭也不回頭。
程舒也有點驚了,不用換鞋居然有人住的地方不用換鞋直接穿鞋走進去她覺得這太嚇人了,在她的生活習慣裏,不換鞋和髒是畫等號的。
爲什麼有人願意住在髒亂裏她無法理解。
因爲阿蘿強調了不用換鞋,程舒也看了看入口處也沒有拖鞋給她換,她只好踩着腳上的鞋往房子裏走。
阿蘿住的是一室一廳,還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廚房,總共面積加起來大約三十米左右。客廳最多十幾平米吧,擺了兩個單人沙發,一個小茶几。對面牆根下放了個電視櫃臺,電視櫃臺上是一臺電視,程舒也只在網上看過那樣的古董電視機。阿蘿把沙發上雜亂的衣物收拾着抱到了房間。
程舒也不敢再輕易開口說什麼,更不敢問阿蘿是不是工資很低,爲什麼會住這麼差的房子
“你坐吧,我去給你倒杯水。”阿蘿指着收拾乾淨的單人沙發道。
“好,謝謝。”程舒也想說她不渴,但她又怕傷了阿蘿的面子。
阿蘿往廚房走去,程舒也移步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打量着這又老又舊的房子。她想想晚上閉上眼睛會有會有鬼飄出來,這麼一想,她後背立刻涌起一股寒意。
“程舒也,這邊是我住的房間,你可以過來看一下。”阿蘿從廚房出來,她手裏端着個一次性杯子走到了房間門口。
程舒也起身,也就七步的距離,她走到了阿蘿身邊。阿蘿住的房間比客廳稍微大一點,一張牀,一個衣櫃,窗臺下襬着一把吉他,還有放譜的架子。房間還算乾淨整潔,但程舒也還是聞到了空氣中那股腐朽的味道,那是老房子纔有的腐朽味,和昏暗的光線交織,平白的就產生一種詭異感。
阿蘿把水遞給了她,程舒也看完房間是真的有點口乾舌燥了。藉着喝水的,她將心頭的懊惱一併吞了下去。她怪自己太沖動,怎麼會突發奇想給阿蘿打電話呢想了一下,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受到了一些文藝電影的影響。神祕的調酒師,敏感,落魄,貧窮,同時又張揚,不拘不格,總是善於冒險,發現生活的另一面。
現在中的阿蘿大概也確實是這樣,但貧窮落到真實的生活中,真的一點兒都不文藝。而事實過分敏感的人與之相處起來,其實是很累的。
程舒也覺得自己太天真了,這種階級之差的碰撞註定是隻能唯美地存活在藝術作品中。而她此刻,單是髒亂差就無法接受。這不是矯不矯情的問題,因爲她們的世界從來就不一樣。
“你要住這裏嗎”阿蘿靠着門框,語氣淡淡。
程舒也捏着紙杯,她明明喝了一杯水,卻還是口乾舌燥的,和阿蘿的視線交匯,她鬼使神差的應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