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姐仍在石臺上。
但是，醫師已經不在原地了。
而路葉放置在石縫中的【短刃】也已經消失。
道具是觸發了，但卻不見人的屍體。
能夠躲掉【短刃】，說明這傢伙的實力在E級之上。
“言而無信的傢伙。”看着閉眼的玲姐，半兵衛臉上的皺紋加深了。
本以爲此舉能將醫師困在籠中，但現在看來此舉無用。
“不對，那個人還沒有走。”薇爾莉特說，“那人的腳步就在附近，他還沒來得及走遠。”
“呵呵呵呵……真是感官敏銳的人，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會成爲絕佳的實驗材料。”
身着白衣的男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既然蹤跡已然暴露，遲早會被追上，還不如站出來談談。
“鎖沒有被破壞的跡象，閣下是如何逃出來的？”
“呵呵，這礦洞之中洞穴交錯雜亂。”男子說，“好歹也在這裏進行了半年多的實驗，自然對此地的地形瞭如指掌。”
“玲姐怎麼樣了？”路葉問。
“在下遵守了諾言。變若之澱已從她體內取出，萬幸尚未被人體吸收，否則就算是我也回天乏術。”男子說，“之所以從牢裏出來，只是爲了謹慎起見罷了。我打不過虎道，如果乖乖等你們回來，那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男子呵呵地輕笑起來：“各位別這麼看我嘛，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必要騙你們，只可惜這個礦洞已經不能再用了，研究需重新進行。”
“還要製造更多的殺戮嗎？”半兵衛問道。
“我也不是想做才做的，這都是爲了葦名啊。”男子說，“不死閣下，如果你能斬了我，我也不必揹負更多的罪孽……但是，迄今爲止化作研究基石的那些人們的性命就毫無意義了。”
半兵衛默然不語。
接下來，男子的聲音彷彿換了一個人，充滿了沙啞與憤懣。
“啊啊啊啊，所以你纔不成熟啊，道順，尋常人的性命又有何妨？摒除雜念，一心鑽研纔是我們這些研究者應該做的啊，像道玄那種優柔寡斷之人，是絕不會成功的！”
然後他的聲音又恢復了原狀。
“沒錯，師傅，你說的沒錯，慈悲不是研究者應具備的東西。”男子看向半兵衛，“雖然我在用村民做實驗，但不死閣下至今爲止斬了多少人，是爲了私慾，還是爲了世道？”
“雙重人格麼？”路葉低聲呢喃。
“可以喫麼？”薇爾莉特也小聲問。
“不可以，”路葉輕輕地敲了少女的頭，“待會兒再跟你解釋！”
半兵衛仍舊沒有回答。
誠然，他已經殺了很多人。
在這亂世之中，有時浪人之間只是一個照面就能決定對方的生死。
縱使雙方之間互不相識，無冤無仇，但在這個混亂的世道之中，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所以在這方面，半兵衛並無立場去指責眼前的醫師，而他心裏也清楚這一點。
雖然是個懂得感恩之人，但給予他住所與喫食之人是石臺上的姑娘。
他只受她的恩情，沒有道理爲這些已經變成行屍走肉的村民們討個公道。
半兵衛最終收刀入鞘。
玲沒死，這對他而言便足夠了。
男子見狀，感到很滿意。
正當他轉身離開之時，路葉卻叫住了他。
“……道順，閣下還有什麼事麼？”
道順微微眯眼，看着這個身材容貌在這個國度都爲上乘的男子。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很危險，但如果拿來作爲實驗材料……會是絕佳的選擇。
他已經做過若干次試驗，有時只需從外表就能辨別哪些人的體質能夠容納高濃度的變若之水。
眼前的兩名異邦人，一男一女，如果服下變若之澱，想必會成爲比山人與虎道更爲成功的作品。
“沒什麼，只是問問名字。”
是麼？
道順朝着出口的方向，轉身離開。
但就在這時，一聲巨大的槍鳴響徹洞窟。
道順的後背開出了血花。
他緩緩轉身，想要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路葉沒給他機會，直接清空了彈匣。
等到山洞之內的迴音消散之時，路葉率先踏出了腳步，朝着出口走去。
半兵衛和揹着玲姐的薇爾莉特緊隨其後。
在經過道順身邊之時，路葉的腳被抓住了。
雖然那雙手已經沒了力氣，但足夠挽留他了。
“爲……什麼？”道順努力地擡起頭來。
“你之前說，若是能夠斬了你，就不必揹負更多的罪孽，我只是想幫你解脫而已。”
“葦名……葦名的希望，全在變若水上啊……若是我、我和我的師傅沒有成功，弦一郎大人的期望就會落空，屆時葦名將會滅亡！”
“真搞笑，”路葉說，“葦名滅亡管我什麼事情，這些村民給了我一個棲身之所，我有義務幫他們找到家屬，但他們的家屬已經成了這樣，所以自然得找到始作俑者。”
“你根本不懂……”道順斷斷續續地說，“若是葦名滅了……這些小村莊也會被消滅殆盡！”
“所以說，一碼歸一碼，”路葉嘆了口氣，“好吧，除去村民之外，你猜猜我殺你，是爲了世道，還是爲了私慾？”
“我不明白。”
“是私慾啦，”路葉說，“本來我之前還在猶豫的，直到你剛纔說要把薇爾莉特做成絕佳的實驗材料，那時我就決定要殺你了。”
“我只是提了一嘴……”
“那就證明你有那個想法。”路葉說，“再加上你之前的種種劣跡，所以你不能活。”
路葉拔出刀來，垂於道順的咽喉之上。
“你還不懂她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對我而言，她比整個葦名都重要。”
“呵，你懂什麼，不過只是個異鄉人罷了……”
“差不多得了，我問你，內府進攻葦名是真的麼？”
“千真萬確。”
“那我又殺過葦名國裏任何一個無辜之人麼，你那口氣說得我好像纔是導致葦名覆滅的元兇。”
“這只是……最後的手段，犧牲少數人來拯救國家……”
路葉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能夠躲開我【短刃】的傢伙，身手相當敏捷，是用來做實驗的好素材吧，可爲什麼你不是紅眼呢……你爲什麼不能是那少數人呢？醫術和實驗是能以知識的方式傳承的，爲什麼你們這些‘研究者’就不能以身作則？”
道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半晌後。
“時間……不夠了啊。”
“滿嘴的藉口。”
路葉再無談下去的打算，直接刺穿了道順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