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一衆妖王皆是面露悲慼。
陳悟念聞言,雖不知牛魔王是惺惺作態還是有感而發,心裏倒是也有些不舒服。
斬妖除魔,誰又問過了妖魔?
難不成全天下的妖魔皆是十惡不赦之輩?
有道是非我族人其心必異……誰又能知,這異族是否一心想着融入到彼之族羣中?
不分青紅皁白的誅殺,那在妖魔眼中,人類是否又是什麼人魔?
這個天地太廣闊,如此多的種族……何時,整片天地都成了人類了?
其餘族羣便只能寄人籬下,任人宰殺?
這樣的道理,有些太過於殘酷。
但此時說什麼,人獸平等,解放妖族……也是個屁話!
說白了,只要各個種羣皆有了靈智,那這個世界就註定了不會太平。只要生了靈智,誰也不願再像之前那般渾渾噩噩,誰也不願意自己的地位低於別人。一個個削尖腦袋都想往上鑽,鯉魚還想躍龍門呢!
既然都想做這個世界的主人,那就必定迎來廝殺。
妖怪也是一樣!若是他們取代人族,成爲了天地共主。人類,將永無寧日。
這樣你死我活的局面,該如何選如何做?
只要是個有腦子的人都知道!
打壓其他族羣,讓自己的族羣得以繁衍生息,讓自己的族羣能夠長盛久衰,永遠能站在陽光下。
要想改變這樣的局面,除非一下子全天下的生物都成了聖人。不爭不搶不殺不貪。
但是,可能嗎?
“牛魔王的意思是……”孫悟空那替身皺着眉頭,故作不解道。
“若是美猴王不嫌,我等不妨歃血爲盟,共舉大旗,對抗不公!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牛魔王這下才點明瞭自己的來意。
孫悟空面無表情,唯有眉頭微微蹙着,食指在桌上叩地篤篤直響:“共舉大旗?牛魔王的意思是,我等共抗天庭?推倒這棵大樹?”
“猴王說笑了!”牛魔王搖了搖頭:“這天庭能人衆多,根系何等粗壯?只怕不等我們將其推倒,先就力竭而亡了。我們只是想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不要讓人隨意剿殺了就好。”
“那此盟,我花果山便結了!”孫悟空說着,直接抱拳道:“大哥!”
“好好好!哈哈哈,有美猴王入夥,我們如虎添翼啊!”牛魔王也笑道。
孫悟空起身,吆喝道:“小的們,備酒,備太牢之禮!”
“悟空,你夠損啊!當着牛魔王的面備太牢?”陳悟念在仙人窟中,苦笑不得地衝孫悟空說道。
現下,無論是陳悟念還是孫悟空,都有法子能讓紙人、替身包括那在陳悟念儲物袋裏躺着的額悟法誕出靈智。但是若是讓他們生出靈智,恐怕會生來事端,誰會願意讓自己永遠只能做他人的影子呢?
所謂牢,其實就是敬獻天地的一種禮節。因爲供奉的牲畜提前要飼養起來,如同牢籠,故稱牢。
而牢,又有太牢和少牢之分。太牢爲上,以牛羊豬三牲供奉;少牢爲次,以牛豬供奉。
這當着牛的面宰牛,着實不大道德啊!
孫悟空笑道:“禮數不可失,若是牛魔王因此變臉,師弟還要看低他幾分!”
“此話,有理!”陳悟念點頭應和道。
水簾洞前,不多時便支起了祭壇,備好了三牲,準備好了酒水。
而在東勝神洲另一邊,闡教聖地崑崙山下。
一個素衣負劍的男子長跪於此,面無表情,但是雙眸中滿是痛惜,肩頭上滿是落英。
一道青光自遠處掠來,認真看去,原是一青衣老者腳踏飛劍而來。
“嵩兒,回去吧!”
老者落下劍端,那柄厚重的飛劍便懸在其頭頂,鏘鏘聲不絕於耳,如同龍鳴。
“師尊,您怎麼來了?”嚴嵩聞言,扭過頭看了那老者一眼。因爲跪的時間太久,又從未歇息,滴水未進。即使是仙人之軀,身子也似是腐朽的爛木頭,這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費了許久力氣。
但嚴嵩卻仍未曾動身,看了那老者一眼後,再次轉回頭去,目光看向了那霞光遍佈的崑崙山頂,執拗道:“我要面見掌教,掌教一日不見弟子,弟子一日不起!”
這老者名喚劍。
只有這一個字,名爲劍、命爲劍、身爲劍,以劍爲名,這是一個劍仙莫大的榮耀。在闡教內,無論是同輩之人,還是高其兩三倍的長輩,大多都尊稱其一聲劍老。
無他,此劍仙天賦太強。若不是他閉關突破多年,眼下東離也不會有這麼高的名聲。
“癡兒,你又何苦啊!”劍老嘆了一聲,信手一揮,仙氣凝做數十柄青色小劍。但不見銳氣,反而極爲輕柔,拂去了嚴嵩身上的塵埃和枯萎花瓣。
嚴嵩咬了咬牙,無動於衷,眼中滿是堅毅:“弟子隨師尊閉關百年未出。這百年來,闡教竟已大變。貪財好色、不思進取,名爲下山除妖,實則在凡間收斂財物。弟子只想問問掌教,闡教……還是當初的闡教嗎?”
“闡教,自然還是當初的闡教。這個誰都改變不了!”劍老搖頭嘆到:“我也是今日出關才得知。此舉,主要是成濟與妙雲肆意妄爲,已罰他們面壁千年。所有斂財之人,皆受處罰。南瞻部洲之妖,按玉帝法旨,這樣的結果,你可曾滿意?”
“真的?”嚴嵩不可置信地扭過頭看向劍老。
“怎得,百年未見。連師尊的話也不信了?”劍老那古板如重劍的臉上,緩緩擠出了笑容。
“那自然信!師尊說的,弟子肯定信!”嚴嵩笑了笑,雙手支着地,慢慢站起身來,渾身筋骨都似鏽蝕了一般,硬地發僵,咔咔作響。許久才站了起來。
但等他站直之後,整個人便似化作了一柄青鋒,直刺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