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依然像是往常,並不會因爲陳悟唸的離去而產生半分變化。
出了花果山,陳悟念隱在雲端,徑直往西南方而去。在南海之上尋了一處偏僻無人的小島,躲進了島中一處洞穴中,布好了禁制,設下了陣法。只要有外人踏入這島中半步,他頃刻間便會知曉。
半個時辰後,南瞻部洲大唐境內。在一棵高大的老槐樹邊,多了一名不起眼的麻衣相士。架起了攤子,豎起了旗子。
上書八個大字:“嫡傳真仙,鐵口直斷”。
這相士倒是其貌不揚,枯黃的臉皮,瘦削的身子。兩隻不大點豆豆眼四處望着,頜下那縷山羊鬍子也因營養不良而微微發黃捲曲。
賊眉鼠眼,或許說的就是這般模樣。
從頭到尾,也未曾吆喝半句。只乾等着客人自己送上門來。一手拿着半個還帶着纓子的水蘿蔔,咯嘣咯嘣地咬着,汁水四溢。右手把玩着一枚金燦燦的銅錢,從大拇指的指縫中挨個往後滴溜溜地滾着,而後又往前滾。如此往復。速度之快,一枚銅錢都在他手中被玩出了花來。
“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城,十年沒來。這大唐倒是不錯,好像比當初的漢要繁榮地多。”
這相士的眼珠子四處瞥着,心底暗道。
他自然就是遠道而來的陳悟唸了。
登天步第二步,見到了人化爲泥,見到了盤古的百般變化。
第一步,見了衆多個“我”的一生,見到了唯我獨尊的盤古。
第一步的真意便是我!
是摒棄萬物,萬法由我。
這第二步,按照陳悟唸的推測,十有八九便是與人有關。
若是體會一下這世間百態,說不準倒是能有發現。
而什麼身份能夠更好的體會呢?
賭場老闆?
青樓老鴇?
見到的大部分只是世間的陰暗面,難以見到一些溫情的場景。
醫師?
這凡人間的醫術他還真不大懂,若是用了真本事,又容易被人惦記上。
而如今百姓,皆信命數。
相士之流地位不算低,又可以接觸到三教九流各方人士,思來想去,當個相師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至於能不能算準……不準就讓他準唄,這算什麼難事?
客人,也來了!
“鐵口直斷,嫡傳真仙!好大的口氣啊!”一人走到攤前,看了一眼那旗幟,不屑道。
陳悟念擡起眼,將最後一口蘿蔔連帶着那綠油油的蘿蔔纓也塞進了口中,一邊吧唧着嘴一邊說道:“口氣大不大,算得準不準,客人您算算不就知道了?”
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惡人不會把惡寫在臉上,但是眼前這人,真就只差把“惡”直接刻在臉上了。
大光頭,蓄着短鬚。穿着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一說話,直接就齜起了滿嘴黃牙。
而且頭上還有青色的發茬,顯然不是什麼天生脫髮。
這樣的打扮,在這個年代不可謂不驚世駭俗。
都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就算是禿子,也要頭戴幘巾遮醜。
再者,這年頭染布印布都要耗費極大的代價。穿上這麼一身,走到哪都是要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捅脊樑骨的。
不過,也有可能這人只是長得兇,心地不壞。
但看着周圍人對這光頭漢子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陳悟念倒是覺得這種可能性倒是不高。
“好啊,給我算算未來,如何?”那光頭說着,手一撐,一屁股就坐在了陳悟唸的攤子上。
那脛衣之下的槍彈就在陳悟唸的眼前微微晃悠着,看得陳悟念一陣反胃。
“好,客人請看着這枚銅錢。”陳悟念微微歪過頭,捋着那頜下的山羊鬍,輕笑道。
“這位術士,別給他算!他出了名的買東西不給錢吶!”也有個好心的富人無視那光頭大漢兇狠的眼神,上前向陳悟念說道。
那光頭大漢瞪了瞪眼:“管得這麼寬?幹你何事?”
有意思。
陳悟念心頭暗道。
這光頭大漢看起來兇悍,不過沒有修爲在身,而且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倒是也不傻,見了這來人身着不凡,非富即貴,也只敢說兩句狠話,連罵人都不敢。
而且,陳悟念看得清楚,那富人居然還有修爲在身,雖然只是個金丹期。不過在這凡人國度,已經算是了得。若是那大漢真要動手,定然不是一合之敵。
陳悟念朝着那富人輕輕搖了搖頭:“無妨,往來皆是客,客來便是命數。命數,怎可輕拒?比起命數來說,這錢財倒只是身外之物罷了。”
說着,右手拇指輕輕一彈,那枚銅錢直接被彈飛了起來,落在桌上,不停地旋轉着。
“看它作甚!”那光頭大漢縱使這麼說,但目光還是不自覺的被那銅錢吸引了過去。
而那富人見說不動陳悟念,無奈一嘆。但卻未曾離去,隱隱的,他倒是覺得這術士有些古怪。繼續看下去,說不定還真能見到些有趣的事兒。
“客人請說出你的姓名,生辰八字。”陳悟念說道。
那光頭大漢如實道。
正說着,桌上的銅錢似是被一雙手推動着,直接在桌上滾動了起來。
光頭大漢的眼神都看直了。
這銅錢,有些邪門啊!
滾動了好幾圈都不停,還能突然一個急停,直接轉向他處。甚至還能蹦跳起來,落在另一處接着滾動。
那富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一手,換做他倒是也做得到,但肯定要以法力催動。
但是,他卻未曾在那枚銅幣上發覺到半點靈氣的波動。
若是不用靈氣,只是用手法?
那這使暗器手法相當了得啊!
難不成,這還是個前輩高人不成?
“你這是什麼名堂?”那光頭大漢皺着眉頭說道。
“莫急!待它停下來!”陳悟念笑道,伸手輕輕在桌上一拍。
嘭……
明明只是輕飄飄的一掌,卻是發出了擂鼓撞鐘般的一聲沉悶響聲。嚇得那光頭漢子一個激靈,怒喝道:“你搞什麼名堂?”
“客人,老夫說過了,莫急!”陳悟念從後頭的巷子裏,拿出一杆筆,端出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