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空白的雙眸,盯着看了許久,直到確認,李天命離開爲止。
小幽藏在父親懷裏,她眨着大眼睛,已經有些着急了,拉着父親的衣襟道:“爹爹,還不快一點嗎?”
“不能急,得等他們回到炎黃,纔是最好的時機。”
菩提臉上掛着詭譎的笑意,那是一種‘釋放’的感覺,他輕輕摩挲着小幽的雪白頭髮。
站在他們這個位置,放眼望去,就算曦皇死亡的消息,還沒傳出去,月神族已經悽悽惶惶,全城大亂。
曦皇在月神族的先祖族殿中,留下了命靈石。
在這動亂的情況下,直到這時候,纔有人看到她的命靈石碎裂。
“陛下,駕崩了!”
一聲慘嚎,像是把五臟六腑都撕裂了一樣,在月神天城迴盪。
這個消息,無論真假,都足以引發月之神境的大地震。
月神天城是震中。
一時間,這幾乎成了半個煉獄的輝光之城,傳來了無數的驚慌哭嚎。
各種爭吵、怒罵、喧譁,此起彼伏。
“曾經自命‘文雅高貴’的月神族,被撕下了華貴的皮後,看起來也和茹毛飲血的原始人差不多。”
“甚至,這個氏族,骨子裏就是個自卑、懦弱、無能的族羣。”
菩提站在宮殿上,眼神裏,有着深深的厭惡和不屑。
失去了頂尖強者,月神族根基還在,不至於垮臺。
可羣龍無首的他們,更擋不住接下來的厄運。
“爹爹,他們都要死乾淨,是嗎?”小幽像是一隻小野獸,目光猙獰道。
“對,這個世界裏的人,一個都不能剩下,只有這樣,才能償還我族,這二十萬年的苦恨。”
菩提的白色眼瞳,亦開始瀰漫着血絲。
他看着這破壞、驚慌的月神族人們,嘴角微微勾起,那是一絲陰森的、瘋狂的冷笑。
聽他的意思,他所痛恨的,不只是月神族,而是這月之神境上,所有的生命。
“還有炎黃,還有……害死了哥哥、孃親的他!”
小幽想起李天命,她的眼神亦有着無限的猙獰。
這不太像是一個小姑娘,應該有的眼神。
“氣運之子?”
菩提抱緊了懷裏的小幽,轉身回首,朝着血池而去。
他抽出了‘夢月魂刃’,道:“小幽,時間差不多了,接下來,輪到我們鬼神族表演。”
“爹爹,小幽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親眼去看,你給我描述的浩大場面呢。”小幽興奮道。
“會很絢爛吧,就像是煙花一樣,只關注光華的閃耀,就可以了,沒人會去看細微處的罪惡。”
“結束之後,我們就有了家。”
“我們從此流浪,去做個好人,一輩子,都不再殺一個人。”
菩提向往道。
“爹爹,會在我們的家裏,種滿青草和鮮花嗎?”
小幽的眼睛裏,閃爍着童真和渴望,那纔是她渴望的家啊。
“會的。”
菩提已經落在了血池中。
他沿着聚變結界的通道,一步步往下沉。
他變得,青面獠牙。
或許,這纔是他的本來面目。
“只有用‘碰撞’的光華,用那些贖罪的靈魂,來洗乾淨我們身上,來自先祖的每一滴血,我們才能沒有恨,我們才能解脫。”
菩提不敢閉上眼睛。
只要閉上眼睛,渾身的血,都會化作一個個的族人,在跟他述說一生的痛苦。
沿着通道往下這一段路,是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段。
他感覺自己在衝向血海,他不斷的下沉,周圍全是屍骨,整個世界都完全被染成了血色,包括了他的眼睛,還有小幽的眼睛。
“爹爹,我好快樂。”
小幽的頭髮呼呼飛舞着,她也在享受鮮血的味道。
她不禁流露出了天真、滿足的笑容。
如果不看她滿是血絲的眼睛,那一定很美好。
“已經沒有人,能阻止我們,去實現這一場,偉大的宿命。”
“小幽,這不是罪,不是惡,爹爹告訴你,這叫因果,這是世界的運行軌跡。”
“曾經發生過起因,種下了一粒種子,遲早有一天,種子會開花結果。”
“我們就是鬼神族的種子,現在,要開花了。”
菩提輕笑着說。
“會很漂亮嗎?”小幽問。
“當然了,哪有花朵,是不漂亮的呢?”
菩提的眼眶中,淚水嘩啦啦的落下。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從月之神境回去,帶回的那一朵鮮花了。
那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送給他心愛的女人鮮花。
可惜,她被釘在了宮門上,沒有收下那朵,她要了許多年的禮物。
這一刻,他心中有無數的火山在翻滾。
他已經站在了月核中央。
這裏的異度記憶空間之門,已經被毀滅、封禁了,四周一片空蕩,好似什麼都沒有。
站在這樣的虛無世界中,小幽從菩提的懷裏,探出腦袋,好奇看着周圍,道:
“爹爹,聚變結界和‘星辰守護結界’的結界核,都在這裏嗎?”
“對。”菩提舉起‘夢月魂刃’,在這裏面遊走,尋找他要的地方,“月神曦死得太快、太可笑,什麼遺言都沒有交代,甚至都沒來得及,和秩序天族溝通,至死之前,還在想着她的第八劫。她的猝死,讓我非常方便。”
“那個李天命,根本不會知道,我們想做什麼,對吧?”小幽問。
“他當然不知道,他從炎黃而來,認知方面有侷限性。聚變結界這東西,真正瞭解的人並不多,這是一個星辰世界的根基,連星辰世界的大陸、海洋,都建立在聚變結界的基礎上。”
“聚變結界,是秩序星空最頂級強者,創造出來的神蹟,遠超我和曦皇的層次,就算我有‘夢月魂刃’這鑰匙,亦只能簡單操縱聚變結界,就我區區一個星相神境,想要打破聚變結界,盜走月星源,怎麼可能?一定得有,巧妙的辦法。”
這個辦法,他有。
他從一開始,就將目標設定爲,奪走月星源,爲九重地獄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