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鳥雀歸巢，林中獸鳴四起，正是林中熱鬧之時，繁雅志帶着隨身佩劍，本想打些野兔野禽，可他費盡精力嘗試許久，連一根鳥羽都未打到。
他忘了，他已經不是金丹修士了，此處妖獸雖然不少，修爲也十分低微，卻不是如今的他可以匹敵的，便是捕捉普通的野獸，他也沒有像樣的技術。
西天升起上弦月，高大林木在地上投下悽悽樹影，繁雅志立在茫茫夜色中，眼淚忽然落了下來。
在鳳凰宗時，他從小就未獨自出過遠門，少數幾次離宗歷練，斬殺妖獸，與人切磋，身邊都有護衛陪同，便是被繁於秋廢了靈根，也有白石皓一家收留他。
如今日這般需要他全權做主的境況，他還是第一次經歷。
草叢中忽然竄過一隻蜥蜴，發出的聲響把哭泣的少年嚇了一跳，想起允青霜還在山洞中等他，少年抹了抹眼淚，撿了一大堆枯枝回去了。
回到山洞時，銀蛇乖乖地蜷在主人手腕上，聽見繁雅志的動靜，它從主人身上爬了下來，昂起上半身，歪着頭看他。
“乖。”繁雅志放下柴火，摸了摸它三角的腦袋。
他往篝火中添了幾根枯柴，又去看允青霜的情況。
青年仍是毫無清醒的跡象。
肚子忽然“咕咕“地響了起來，繁雅志翻出最後一個已經硬成石頭的麪餅，費力地用劍分成兩半，一半放到銀蛇面前，一半給自己。
銀蛇只是嗅了一嗅，便嫌棄地爬開了。
少年低落地道歉：“小銀龍對不起，我太沒用了……沒有找到喫的，現在只有這個了。”
他用力啃了一口自己的那份麪餅，牙都險些被崩掉。
“忘了裝些水回來了。”
他拿着餅呆呆地坐了片刻，最終還是一口一口慢慢地喫完了。
本想守着允青霜先挺過這一夜，然而他方纔爲了打獵折騰了許久，累極了，丹田開始隱隱作痛，他沒堅持多久便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地上的篝火已經熄滅了，只剩下幾塊緋紅的碳散發着熱度。
允青霜的情況似乎有了變化，銀蛇正不安地在昏迷的主人身邊爬來爬去。
繁雅志連忙去查看他的狀況，發覺青年的臉色蒼白了許多，胸膛也在快速起伏，脈搏紊亂。
這是體內靈力衝突的跡象。
繁雅志心頭升起一陣絕望：“怎麼辦，青霜需要歸元丹化解靈力，但我們沒有丹藥了。”
彷彿也察覺了情況危急，銀蛇焦躁地在繞着兩人轉動。
“青霜，求求你，挺過去。”他跪在青年身邊，抓住了他的手。
這一日他寸步未離允青霜片刻，直到幾個時辰之後，青年急促凌亂的呼吸恢復了正常。
他幾乎喜極而泣。
他跑出山洞，扯了一大張芭蕉葉，想要裝點水回去。
來在小溪邊後，他突然在平靜的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額頭上的膏藥已經掉了大半，露出黑褐色的小片疤痕。
繁雅志愣了一愣。
他蹲到水邊，將額頭上的藥膏全部洗去。
完整而醜陋的疤痕徹底顯露出來。
他試探地摸了一摸，水面上晃盪的面容，指下粗糙的觸感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是他現在的臉。
怪不得青霜不許他洗掉膏藥。
連繁景都知道他的臉壞了。
“變醜了。”
半晌之後，少年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若無其事地起身，重新尋了個乾淨的地點，將芭蕉葉子捲成筒狀，裝了滿滿一筒水回山洞。
他給允青霜餵了一些，剩下的給了小銀龍。
接下來幾日，允青霜的情況時常反覆。
繁雅志的心也隨之備受煎熬。
他一邊擔憂着青年的狀況，一邊費力地照顧着自己。
胡亂嘗試了許多口味各異的野果之後，繁雅志終於學會了捕獵。
到底曾是鳳凰宗曾經最有潛力的劍修，如今沒了靈力，練過的招式也還在，況且他從未放棄練劍。
只是如同富人乍窮，獨自練習時看不出來，真正用於對陣妖獸時他才發現，曾經使得得心應手的招式如今用得彆彆扭扭，奇奇怪怪，大部分時候不等他接近，他看中的目標已經跑掉了。
摸索許久，他最擅長的，還是捉魚。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水中，靜靜地站立，待魚兒習慣了他的存在，在周圍遊動之時，便把長劍高高舉起，屏息狠狠地紮下去。
通常收穫豐富，捉一次能供他飽餐一日。
少年就這樣守着允青霜在山洞裏住了下來，每日出去捕魚，也在附近找到了幾種他認識的對人體有益的靈草，帶回來丟到竹子做的大筒裏，煮水給允青霜喝。
他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怕自己認錯，他每次都將煮出來的藥水自己先喝一點，沒幾天，他時常隱隱作痛的丹田倒是好了許多，偶爾的咳嗽也止住了。
只是允青霜的情況還是時好時壞。
大約過了半月，有一日，繁雅志如常前往溪邊抓魚，在快要接近小溪時他察覺到周圍有不尋常的動靜。
少年立即鑽進旁邊一叢半人高的蒿草裏隱藏身形，片刻後果見兩個修士邊打邊飛了過來，沿着小溪一路爭鬥。
激烈的真元靈力碰撞聲驚起水邊野鳥，“嘩啦啦”飛了一片。
繁雅志把身體伏得更低，整個人趴到了地上。
他如今弱成這樣，不論那兩個修士是什麼來歷，是良善還是邪惡，此時被發現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耀眼的劍光和修士的呼喝漸漸平息，他又等了許久，猜測那兩人應該離去了，才悄悄探起頭來，望向溪邊，誰知這一看，他便被看到的畫面驚住了。
那兩位修士竟然還沒走，只是方纔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此時坐在溪邊一塊大石前，親密地抱在了一處，鴛鴦交頸一般吻在一起，邊吻邊互相扯着彼此身上的衣物，將之扔得四處都是，力道之激烈，甚至有一件外袍被遠遠丟到了少年附近的草叢前。
隨着外袍被丟過來的還有個儲物袋，彷彿天意一般，那儲物袋不知爲何竟然沒有禁制，一瓶丹藥“咕嚕嚕”從中滾了出來，就落在繁雅志前方伸手可及的地方，白色玉瓶上寫着三個字。
“歸元丹”！
繁雅志瞬間屛住了呼吸。
這是修補靈體損傷，平復靈力岔亂最有效的丹藥之一，價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