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陰影籠罩到每個人的頭頂上。
除夕之夜，原本應該闔家歡樂，但這回，卻冷冷清清的，與之相關的人都提不起笑臉。
當天，御宅謝絕見客，御家人潦草地喫過晚間的一頓團圓飯之後，御夫人便提前離了席。
御夫人走了之後，御老爺子也沒什麼精神了，用過餐，就吩咐御婉之帶着衛航回她的院子裏去。
御婉之有心討好御老一番，奈何御老爺子沒給她什麼面子，起身就走。
管家隨後跟上去。
一時間，餐廳裏就只剩下御婉子和衛航母子，還有兩個傭人留下來伺候。
衛航擺了下手，示意兩個傭人先行退下。
傭人一走，衛航看着御婉之被他外公甩了冷臉，卻還有心情喫東西，不禁疑惑道：
“媽，你好像一點也不擔心？”
御婉之夾了只帝王蟹放到衛航的盤子上，示意他喫：“事到如今，我還用得着擔心什麼。”
“御遲胤一死，老爺子身邊就只有我一個親生女兒，之前他還能偏心顧着兒子，但現在，除了我能繼承御家的一切，誰能比我更有資格。”
御婉之又篤定地說：“到了現在，你外公他已經沒得選了。”
“他現在白髮人送黑髮人，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我們母子沒必要這時候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做好自己的份內之事就行了。”
說完，御婉之接着喫她的東西，這幾天她一直在賄賂各個董事，忙得腳不沾地的，需要補一補纔行。
衛航總算沒有蠢到家，聽了御婉之的一番話，他也自覺御氏總裁之位非他莫屬。
想起之前他和御遲胤的幾次見面，屢次三番遭到他的輕視，衛航握着筷子的手一緊，冷聲哼道：
“媽，您說得對，我那舅舅果然是真短命鬼，早知道他有今日，我當初又何必懼他。”
御婉之拍了拍衛航的肩膀，“他死了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成全了我們母子的地位，明年，不對，今年的清明，我要爲我的這位弟弟多燒點紙錢。”
想當年，御氏集團從父親的手上交到御遲胤的手上時，遠沒有如今的規模。
可以這麼說，御家如今能穩坐第一首富的位置，全是多虧了御遲胤這些年大刀闊斧做出來的商業改革。
是他帶領御氏從一個守舊的上市企業一躍成爲如今御氏帝國，短短五年內，就將企業的市值實現三級跳。
可以說，他在御氏所作出的貢獻，無人可以比擬。
他在商業上所展現出來的驚人天賦，至今也無人可以超越。
御婉之只要想到往後的御氏以及整個御家，都將輪到她和她的兒子來繼承，她就興奮得不得了。
過去在御遲胤手裏受的那些窩囊氣，在這一刻，全部都變得不值一提。
半小時後，御婉之和衛航喫完晚餐之後，派了傭人跟御老爺子彙報一聲，就回了他們的院子。
殊不知，他們母子在餐廳那一番大言不慚的話，全部都一字不落地進了御老爺子的耳朵裏。
管家向下躬着身體，御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右手執筆，隨意地在練着字。
“我之前只是想不通，江澈和衛航身上都流着我四分之一的血，怎麼都生得這麼愚蠢，蠢到無可救藥。”
御老爺子手中端着茶盞，沒瞎的那隻眼睛挑起來，望着管家，發出一聲嗤笑。
“到這會兒，我纔想明白了，原來問題出現根子上，在我的院子裏，御婉之就蠢到不將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她生出來的兩個狗東西，又能懂什麼。”
管家沉默地聆聽，垂着頭，不敢發表任何的看法。
有些話，老爺可以訓斥，可是他只是一個管家，身份是下人，卻不敢爬到主子的頭上去。
正因爲他知曉分寸，清楚底線，他才能在御老爺子的身邊照顧他這麼多年。
沉默中，管家隨後聽到御老爺子的聲音問道：“陵州那邊有消息嗎？”
管家回過神，將今早接到一通電話內容，再次一字不落地轉述道：
“早上晏家打了一通電話過來，言明四少夫人……晏小姐的身體不適，無法趕回帝都參加四少的葬禮，到時晏家會派人過來。”
晏小姐，說的就是陸鳳璇。
御老爺子剛纔陰鬱的盯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刻識趣地改了口，一切看眼色行事。
眼下，御遲胤對外已經是個死人，御老爺子壓根就不想再維持和晏家的姻親關係。
御老爺子這邊計劃了一出好戲。
只等到御遲胤的“衣冠冢”立下之後，他就準備給陸鳳璇送去一份大禮。
“她不過來最好，我也懶得應付她和晏家那些人。”御老爺子說道。
管家點點頭，嘴上說了聲是，走過去往茶杯裏又添了半盞的熱茶。
御老爺子喝了茶，重新練了兩副字，都不太滿意，他一看時間差不多了，把筆放下來。
“我的好兒子應該是醒了，老莊，你陪我去看看他。”
御老爺子繞過書桌，起身朝門口的方向走。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的計劃在進行，且進行的如此完美。
不得不說，此刻御老爺子的內心得意至極，愉悅都露在了那張皺紋滿布的臉上。
身後，管家保持三步的距離跟着他，低着頭，掩去眼睛裏一眨而逝的幽光。
走出書房時，御老爺子倏然停頓了一下步伐，朝二樓的位置掃了一眼。
“老莊，以防萬一，你上去通知夫人一聲，今晚的這一齣戲，沒有夫人的配合，只怕唱不下去。”
管家並不清楚御老爺子心裏在打着什麼主意。
聽到他這麼吩咐，管家唯有點頭：“我這就去通知夫人一聲。”
“嗯，你們隨後就過來吧。”
老宅裏的大多數傭人都放了年假，歸家去了。
偌大的一棟別墅莊園，只剩下幾個輪值的傭人留下來，到了晚上，整個老宅裏靜悄悄。
御老爺子一個人拄着拐仗的身影穿過夜色下的花園，推開一扇木門。
木門之後，進入的卻是另一個新的世界。
緊閉的，陰暗的，密不透風且能夠掩蓋住罪惡的地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