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瑾光着腳走過來，坐的離那些蠟燭近，身上沾染不少茉莉花的味道。剛走近鍾止彧，便被鍾止彧一把推開。
“阿彧，你怎麼了？”
“沒，”鍾止彧慌亂中隨口應了一句，苦澀地望了一眼擺在茶几上的蠟燭，忙衝進衛生間鎖上門，又在裏面道：“哥哥，別進來。”
時瑾討厭alpha信息素的味道，鍾止彧很清楚這件事。而此刻的他就是那個討厭的源頭。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散發alpha信息素。
二代百多邦尼亞怎麼會失效？明明之前一直很好用，推廣了三年，還沒遇上他這樣的情況。
鍾止彧昏沉着給席仁瑞發微信，然而瞳孔根本無法聚焦，手抖地打不出任何字。腳底懸浮着，他忙朝着馬桶那邊過去，倚在上面，重重地喘着粗氣。
他知道自己是alpha，這個事也遲早會暴露，想過很多次被時瑾發現的情景，卻沒想過有一天是在這樣的境遇下。
被激發出來的alpha信息素像被困在囚籠裏的野獸，洪水般席捲而來，從衛生間門縫中泄了出來。
時瑾站在門外，愣了幾秒，從鍾止彧進屋到把自己鎖進衛生間，瞬息萬變。
這味道太熟悉，在鍾止彧襯衣上發現過，留存在身上也有些時候，被薛年年發現過，甚至……久遠的記憶中，那次他發燒，這味道也出現過……
所以…鍾止彧用的不是什麼beta香水，而是一個alpha。一個發育成熟的alpha。
那一個成熟的alpha和一個發育不完全的omega該如何相處。
時瑾握在門把手上的手顫抖着，不知該開門還是退回沙發上。
“阿彧。”他本能喊了一聲，卻聽不見任何的聲響。
時瑾慌了神，忙又喊了幾聲。
無濟於事。
鍾良鈺接到黛山園的電話是在凌晨，手機沒有靜音的習慣。那手機鈴聲今晚就像催命符一般，響個沒完。
“奶奶。”鍾良鈺接了電話，被對面劈頭蓋臉罵了過來。到此刻她才知道鍾止彧出事了。
急診室裏的鐘止彧臉色慘白，被救護車送往吾仁醫院時，已經處於昏迷狀態，好在沒有進一步惡化。值班的醫生又恰好是馬主任。
一眼認出鍾止彧後立馬給蘇微羽打電話，馬勇輝清醒地意識到，這個事不再如之前那般簡單。捅了大簍子。
蘇微羽早察覺不對勁，接到電話後先是咳嗽不止，而後犯起頭風來。躺在牀上苟延殘喘着。
鍾良鈺忙換上衣服朝吾仁醫院過去，半路上又接到電話說——鍾止彧沒事了，各項檢查都正常，應該是簡單的暈倒，至於原因還在查。馬主任說話很委婉，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原因無非是吃了過量的二代百多邦尼亞。然而令人納悶的是，即便喫再多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這藥是鍾良鈺手下跟進的一個項目，她很確定不會出這樣的事。事實是就是出了事，只怕沒這麼簡單。
車開到一半，停在路旁，鍾良鈺下車抽根菸，待煙燃盡也沒吸一口，最後她選擇去醫院。
鍾良鈺警惕着走進醫院大門，眼睛歡脫起來，生怕在某處遇上時瑾。雖說時瑾不知道自己是誰，可她還是有些做賊心虛。
她沒去病房，而是去找了馬主任。
馬勇輝坐在辦公室裏，正拿着鍾止彧檢查結果看着，面色凝重。二代百多邦尼亞屬於處方藥，在他這裏開藥的alpha和omega很多，目前沒出現過這種狀況。這是個個例，很值得一看。
“馬叔。”鍾良鈺站在門口，朝人打着招呼。
馬勇輝起身，同鍾良鈺握手，道：“良鈺，好久不見了，來，坐。”
鍾良鈺笑了笑，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還沒開口便聽馬勇輝道：“我知道你爲什麼而來，小鐘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一切正常，目前心跳什麼都恢復了正常，身體機能沒出問題，只是……”
馬勇輝滿臉疑惑，壓低聲音問着：“小鐘喫的多嗎？”
“啊，”鍾良鈺有些尷尬起來，這種事還有另一層含義，爲什麼要多喫二代百多邦尼亞，無非是爲了跟時瑾親近些，至於親近到哪種程度，是不是因此而影響身體機能。
這種事，怎麼好讓鍾良鈺回答，她雖說是鍾止彧的姐姐，可也沒時時刻刻捆綁在人身上，再說，鍾止彧是個有心得人，哪裏會讓鍾良鈺他們插手有關時瑾的事。
鍾良鈺閃爍其辭：“我不太清楚。”
隨後想想，又道：“應該沒進行到最後一步吧，不然這種大事，小北不會不說的。”
“目前來看，小鐘是不能再繼續服用二代百多邦尼亞，而且還應該與omega保持點距離，”馬勇輝瞧着鍾良鈺的表情，忙解釋道：“只是暫時的，得等身體恢復纔好。這次突然出事，只怕omega信息素有關。”
時瑾把鍾止彧送來吾仁醫院後，見是馬主任值班，便把在家的情形一字不差地說了，這也讓馬主任能快速確診鍾止彧這是怎麼回事。
鍾良鈺點頭，又聽馬勇輝繼續說道：“你知道時醫生的身體狀況嗎？”
“一個發育不健全的omega？”鍾良鈺試探性地問着，對時瑾的事情，她知道的不算多，鍾止彧像捧個寶貝似的，生怕人瞧見時瑾似的。
馬勇輝微微頷首，既沒表示贊成也沒反對，“總之小鐘目前是沒事了。”
鍾良鈺立馬道：“那麻煩馬叔能不能給黛山園打個電話去，我……我只怕說了奶奶也不會相信的。”
她能想象，此時躺在牀榻上的奶奶蘇微羽氣的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小一輩的人都騙她，瞞着她做着膽大包天的事，又做的不好，在河灘上溼了腳。只怕現在鍾良鈺說什麼，蘇微羽都不會相信。
馬勇輝點頭默許。
鍾良鈺坐了會兒，知道鍾止彧沒什麼大礙後，轉身離開準備去病房偷瞄一眼鍾止彧。
吾仁醫院夜裏格外的寂靜，走廊道的護士站今晚熱鬧起來，不明所以的小護士們聚在一起，小聲議論着。
“聽說了沒，今天時醫生的愛人住院了。”
“當然聽說了，據說時醫生在救護車上臨近崩潰的邊緣，身子不停顫抖着，我從來沒見過時醫生那副模樣，只怕是急壞了。”
“嘖嘖嘖，夜裏出事這是在幹嗎會出事。”
塗以沫今晚值班，剛查完房聽着小護士門嘰嘰喳喳地議論，忙咳嗽一聲，用文件夾敲了敲護士站的檯面，道：“都閒的是嗎，沒聽見叫號機響了半天了，該給病人換藥了。”
說完腳一跨，小護士門吐吐舌頭，忙去換藥，不用想塗以沫也知道這羣人又會說什麼，無非就是她的那些雞零狗碎的事，被前男友拋棄，剛買的房落入他人手中，真是遇人不淑。
嚼舌根這種事，年年都有，一旦有新的話頭，舊的就會被抹去。她習慣了，也不想多去解釋什麼。
剛坐下，擡頭便遇上熟人。
“呵，小omega好呀。”鍾良鈺同人打着招呼，又問了一句：“你知道時醫生的愛人住在哪個房間嗎？”
她是明知故問。
兩人上次從純K見面到現在，加了微信但沒聊幾句話，塗以沫一看就是什麼都做過的人，一副看什麼都懵懂的樣子。鍾良鈺瞧着可好笑了。
兩人四目相對，塗以沫結巴起來，道：“在……在十五樓，是單人單休的……的房……房間，我幫你查一下具體的房間號。”
鍾良鈺笑出聲來，湊近塗以沫，道：“不用了，小omega。”
說完又從包裏拿出一瓶香水，塞給塗以沫，道：“這個送你，原本是beta專用香水，我覺得你貌似也需要。”
塗以沫慌亂中接過來香水瓶，又忙遞過去，道：“我…我是個omega不需要這種香水。”
可沒見過推拒鍾良鈺禮物的人，都是巴巴地想要，有意思。
鍾良鈺接過來香水，又盯着塗以沫的耳垂看，隨後把自己耳朵上的耳環取下來，掛在塗以沫耳垂上，“這個挺適合你的，好了，下次再聊吧，我有事先走了。”
動作一氣呵成，沒給塗以沫反應的機會，等人走後，塗以沫才反應過來，忙“啊”了一聲，望着鍾良鈺的背影道：“這個……”
她摸了摸耳朵上的耳環，是一個淚珠狀珍珠的模樣，塗以沫很少戴耳環，工作原因，戴着耳環總覺得做事不太方便。同時也是她第一次收到耳環這種禮物，還是從另一個alpha身上取下來的。
塗以沫臉頰微微發紅。
鍾良鈺上了十五樓徑直朝着病房走去，在門口時投過方形玻璃窗觀察着四周的環境。
時瑾坐在病牀上，一動不動地望着鍾止彧，而她那位弟弟則躺在那裏，看樣子挺“舒服”的，手上掛着吊瓶針。
鍾良鈺心裏想着，這個omega很是奇怪，明明這麼排斥alpha信息素的味道，還能堅持把人送到醫院。現在還能安然自若坐在一個alpha牀邊，那得多大的勇氣。
想到此，鍾良鈺笑了笑，沒進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