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眷念你的信息素 >第 52 章 第 52 章
    吾仁醫院。

    薛年年一人坐在病房裏,身着紅色泡泡裙,袖口用蕾絲邊縫製的,輕柔透亮,穿在她身上多了一份單薄,同歲小孩的飽滿在她身上看不見。

    腳上穿着她最喜歡的那雙黑色皮鞋,在把蝴蝶結綁在身上後,薛年年起身,朝着頂樓天台走去。

    沒有搭乘電梯,一路上都是靠安全通道走上來的,一旦被人發現她肯定會被拉回房間,可她不想回那間被精心裝飾過的病房,再漂亮也是用來治病的。

    無法掩埋那層含義,即便這裏所有人做了很多努力。

    清晨和煦的風帶着一絲水汽朝着天台飄來,比起前段時間的春風,這風更熱些。已經是初夏了,再晚點來,薛年年可不願意,曬黑了就不好看了。

    “時醫生,”塗以沫還未查完房,慌亂中忙跑過來,道:“年年不見了。”

    “什麼?”時瑾剛穿上工作服,正準備過會兒去門口迎接霍老師,今天是給薛年年做心理測試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怎麼在薛年年這裏出了問題。

    時瑾來不及細想,立馬讓人去監控錄像室調取錄像,同時又讓人挨個病房詢問查看,薛年年是不是去別的病房找人玩去了。

    監控錄像只拍到薛年年從病房出來,打扮地花枝招展的朝着安全通道走去,而後沒再出現過。

    “麻煩你再找一遍。”時瑾誠懇地對監控錄像室的工作人員說道:“能不能放大些,薛年年這身打扮很礙眼,應該沒想過躲掉監控錄像。”

    他說着,又讓人查找北門南門和正大門的監控錄像,“麻煩你了。”

    塗以沫則挨個病房尋找薛年年,急得滿頭大汗,薛爸薛媽剛從家裏過來,聽到這個噩耗後,根本沒力氣。尤其是薛媽,像被人從正面用鐵錘重錘一下似的,癱軟在走廊道上,不一會兒昏厥過去。

    “年年媽,”薛爸忙扶起人,惶恐中帶着一絲無奈,哀求道:“你別留下我一個人,年年還沒找到,你別先倒下。”

    “讓開,讓開。”塗以沫清理走附近看熱鬧的人,護士站的幾個護士忙過來給人擡着朝最近的一個空牀過去。

    吾仁醫院的病牀可謂一牀難求,沒轍塗以沫只好先把人安置在薛年年病房,又對其餘同事說道:“你們先照顧年年媽我先去找年年。”

    剛說完便被薛爸握住手,懇求道:“小沫啊,你可一定能找到年年,我就……我真的是……”

    塗以沫心裏也沒底,只能滿口安慰,撒開薛爸的手,走出病房後忙給時瑾打電話:“時醫生,年年那邊有消息嗎?”

    “沒有,”時瑾長長透了一口氣,回道:“不過沒出醫院,還在醫院裏面,監控錄像沒有拍到年年出門。”

    時瑾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年年日後大概率會分化成一個alpha,那她的信息素是什麼?”

    只能賭一把,時瑾對信息素味道異常敏銳,薛年年無疑是早熟的孩子,所以他大膽猜測,既然早熟會不會過早能釋放出信息素。

    “時醫生,”塗以沫清楚時瑾想說什麼,卻無情地打斷:“年年還太小,即便再早熟也不會有信息素的味道。”

    “塗姐姐,你知道我們醫院哪裏最漂亮嗎?”

    腦海裏猛然間蹦出這句話來,那是接手新治療方案的第二天,打進去的抗生素已經開始生效,薛年年出現牙齦出血的狀況,雖說是常見現象,還是讓塗以沫有些擔心。

    那晚輪到她值晚班,查完房後,塗以沫同薛年年說着話,她很清楚地記得,當晚薛年年還主動給自己剝橘子喫,很難的。

    “當然是天台了,”塗以沫隨便說了一處,至少在她這裏覺得天台是個好地方,比起吾仁醫院的草坪花園,天台是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她每逢天氣好的春天或秋天,喜歡在上面喝果汁。

    “我覺得在上面肆無忌憚地罵人都沒人能聽見。”

    薛年年:“爲什麼?”

    塗以沫答道:“因爲頂樓天台下面是兩層會議室,只有開會纔會用,哪能天天開會,空着唄,加上我們醫院的隔音效果又好,你在上面做什麼都沒人知道的。”

    “是嗎?”薛年年將剝好的橘子放在塗以沫手裏,含笑道:“那可真是個好去處,有門鎖嗎?”

    “門鎖?”塗以沫疑惑問着:“要門鎖做什麼,估計沒人會上去,大家平時都挺忙的,我也就偷懶纔會上去會兒,平常哪有時間上去。”

    現在想來,薛年年當時的表情太過詭異,問出的話像一步步套塗以沫,所以說……

    “時醫生,”塗以沫對着電話大喊道:“在天台,去天台。”

    時瑾會意,腦海裏閃出一絲不好的預感,忙道:“報警,立馬報警。”

    剛來吾仁醫院見到薛年年時,那種冷漠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是長期在病痛的折磨下完全陷入自我的一種常見症候。而時瑾不斷想讓薛年年打開心扉,並嘗試讓她擁有正常的人生活。

    薛年年也轉化過來,像一個正常的孩子。只能說“像”而不是“成爲”,薛年年演的太好,也知道的太多,導致把所有人都騙過去。

    她肯定知道自己病情惡化,也知道父母頻繁來醫院的原因,更加清楚醫護人員對她特殊照顧是爲什麼。所以…她瞞着所有人,假裝開心,實際上每笑出一聲,她的心就硬上一份,看似無關痛癢,實則步步加深。

    時瑾錯了,從一開始就忽略了。薛年年的反常行爲不是穿花裙子,也不是不抗拒化療,而是充分利用她的外貌演好一個孩子,其實她內心早已不再是孩子。

    他一邊跑向天臺,一邊想着所有的一切,嚴絲合縫的對上,這是什麼,偉格納定理——越是不去想什麼,排斥什麼,那個竭力不去想的東西卻猶如蜘蛛網般緊緊鎖住你,緩緩滲入。

    時瑾從一開始就該坦誠的。

    “年年。”推開天台推拉門的一瞬間,時瑾大聲喊出來,生怕下一秒看不見薛年年。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放在天空放光明……”

    薛年年坐在天台扶手欄杆上,仰起頭看着四周的天空,這裏的天空湛藍無比,如同倒過來的淺處海洋。沒有窗戶的限制,不再是四方形的天空,而是沒有限制的形狀。沒有枷鎖的樣子,真是好看。

    左腿的腿襪因攀爬欄杆被劃上一道,翻出蕾絲絲絮,絲絮隨着夏風的吹拂像透明的蜘蛛網,隨風飄揚。

    “時哥哥,你來了呀。”

    薛年年的語調一如往常,帶着笑意,彷彿早就預想到時瑾會來似的,沒有多大的驚喜。

    “看來我猜對了。”薛年年志得意滿的說着,沒有轉過身,仍就背對着時瑾。

    “什麼?”時瑾說着話,卻不敢挪動半分,只要他動一下,便會驚擾到欄杆處的薛年年,此刻患者很大程度上陷入自我境地,倘若不破除這種處境,只能任由患者牽着鼻子走。

    但如何打破.處境,與患者建立一個良性.交流?

    進入她的世界,薛年年的世界是什麼?

    “我猜時哥哥是第一個找到我的人,即便塗姐姐是第一個知道我在哪裏的人,但時哥哥會是第一個找到我的。”

    薛年年說着話,又揮舞着手裏的仙女棒,道:“時哥哥還記得這是你給我買的嗎,在我五歲生日那次。”

    她說着,把那個仙女棒立在眼前,小聲嘟囔着:“可我其實不喜歡這種東西,什麼魔法仙女什麼的,我通通都是不信的,連聖誕老人那樣可笑的笑話,我從很小開始便沒有再信過。”

    時瑾只能先聽薛年年說完話,此刻傾聽比插話更又用,因爲他沒進入患者境地,隨便開口只會加速結果。即便對患者有清晰的認知,時瑾還是不敢輕舉妄動。這是捷徑也是淵藪,稍不留心便會踏入谷底。

    薛年年手中的仙女棒正飄蕩在天空上方,彷彿不經意就能掉落下去,跟它的主人一樣。

    時瑾看了一眼手機,塗以沫發來微信。

    ——時醫生,樓下已經準備好。

    塗以沫報警後,相關工作人員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在樓下正對天台的位置佈置好氣墊以及響應的補救措施,一旦有人從上面跳下來,他們將盡全力讓人不受傷害。

    當然這針對的是一個健康人,而非一個長期化療的人。倘若薛年年從樓上跳下來,後果……哪怕只是輕微的腦震盪,也足夠摧毀她。

    “霍教授。”

    塗以沫恭敬同人打着招呼,因四處奔走,此刻臉頰緋紅,她忙整理好心緒,站在一旁,不時朝着遠處天台望去。

    帶隊出來的一個警員忙過來勸道:“霍教授,您是心理學這塊的專家,讓您上去與患者談判最合適不過,我們還在擔心……”

    “不了,”霍教授凝視天台的位置,兀直道:“時瑾在上面就夠了,大家只要配合他就可以。”

    或許這事對時瑾來說也是一個機會。研究生期間他作爲老師沒能幫上時瑾,這是一大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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