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止彧席仁瑞坐在後排，兩人先是沉默不語。席仁瑞時不時側身望過去，發現鍾止彧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是你說今天去見高名揚的嗎，怎麼這副面孔？”
他察覺到什麼，止住這個話題，小聲嘀咕着：“難不成，那位omega又不舒服了？”
唯有時瑾才能讓鍾止彧這樣，不用猜便是如此，嘴上再怎麼強硬，到了眼睛裏那種晃晃的擔心還是有的。
鍾止彧微微點頭，表示同意的同時也想讓席仁瑞少說兩句，他心裏亂着。有些事明明是近在眼前，卻如同在霧裏看花一樣，模糊不清，頂多只能瞧見一處輪廓。這樣的感覺最近常常襲來，讓鍾止彧心緒難定，如同絞肉機的肉餡一樣，零零碎碎的，又捆紮成結，看似錯落有致的疊放，實則是一些毫不相干的事糅合在一起。
門口疊碼仔整整齊齊站着，統一的白色襯衫搭配一個小巧的領結，遠遠瞧見一輛邁巴赫開過來，忙準備着。
都聽說了，高總今天在祖閣宴請一人，至於來者何人，恐怕也是大有來頭。至於爲何在祖閣，衆人卻揣測紛紛，只怕不是一個簡單的喫飯。
祖閣主要是供人買莊買閒，有事沒事摸兩把的地方，來的也是非富即貴。賭桌文化，多以交朋友熱鬧爲主。
它便是這樣的存在。
“先生，”小Z先行舉步，邁向邁巴赫門前，主動開門明知故問：“請問先生約人了嗎？”
鍾止彧擡起眼皮，打量近處這位少年，只怕剛成年就開始在這裏上班，博得一個好彩頭。一身貼身的襯衣顯出瘦削的身材，剛湊近身上沒什麼味道。想必是個beta，這點讓鍾止彧稍稍放下心來。
來這種地方不經意便會沾染上各種信息素味道，稍不留意就會有露餡的風險。他這層身份，目前還不能在時瑾面前暴露。
心緒不安的大部分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在時瑾這裏。
“約了高總。”鍾止彧答道，又將身上西裝釦子繫好。儘量選擇一個合理的稱呼，鍾止彧沒必要同高名揚有太多的廢話。今天高名揚做東，他這個“過客”多少給點情面。
小Z會意忙帶人朝樓下走去，越是底層越是做着見不得人的事。鍾止彧也隱隱察覺到，隨時會撲過來的信息素讓他警惕起來。
這裏的omega和alpha很多，而且很混雜。
席仁瑞倒是無所謂，跟在自己家一樣，一個無牽掛的人來這種地方是家常便飯，只是近來來的不多，家裏老爺子管的嚴，再者在家同老人家搓搓牌贏點零花錢也比來這種地方強，烏煙瘴氣的，純屬糟蹋自己身體。
小Z一路上沒怎麼說話，不是不能說，而是不敢說，生怕那句話衝撞了這位，快到包房時才問了句：“先生打三打五還是打十？”
鍾止彧知道這是祖閣的規矩，疊碼仔同自己的老莊家也是一手對臺戲，此消彼長的關係。有的人爲了尋求刺.激，上來便直接加滿，選擇打十。
他沒那麼冒進，不是說不敢，而是沒多少興趣，加上從小鐘寧坤管教嚴格，沒讓他染上壞習慣。
“打三。”
鍾止彧不疾不徐說着，也無任何多餘的廢話。
小Z點頭，將楠木紅漆對面門打開。
剛進屋，鍾止彧便嗅到一股鐵鏽血腥味，朝一旁望過去，十幾米長的魚缸裏養着兩條小鯊魚，怕是剛進過食，水面上還漂浮着破碎的肉塊。零碎地散落着。還未浮下底的血絲被嗜血的小鯊魚猛地咬合下去。
高名揚坐在桌臺對面，手裏若無其事地拿着一把小銀刀摸索着，原是用來裁紙的玩意，只因上面點綴着幾顆寶石又用了汾彩工藝顯得格外精緻。
他眼皮也沒擡一下，對於這位“小少爺”他的那點好奇心早被消磨殆盡，本來還有一絲期許，可瞧着城化集團把人保護的這麼好，便覺得不過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鍾止彧也沒在意，知道高家一向是傲慢慣了，自顧自尋個對面的沙發坐下。
席仁瑞也沒什麼，鍾止彧坐哪他就坐哪，本來就是看笑話的，坐哪裏看都是一樣。
“鍾老闆？”高名揚開口，揚了揚脖子，在瞥見鍾止彧那一刻，怔住了，又嗤笑一聲，“原來我與鍾老闆很久前便認識了。”
說這話他眼皮也沒眨一下，心裏卻暗暗盤算着，哪一步走錯了，從認清楚來者模樣的那一刻起，高名揚的心便突突跳着。他總覺得有些事冥冥中被人擺了一道。
獲取的資料中沒有任何關於鍾止彧的，那位“隱姓埋名”的鐘家小少爺怎麼能與眼前這人重合在一起。而轉身瞧過去，對面確實坐的是席仁瑞。
席仁瑞他是認識的，能讓這小子坐旁邊候着，只怕是鍾止彧確認無誤了，只是……
鍾止彧脣線上揚，似笑非笑的模樣：“高老闆，別來無恙，最近生意做的可好？”
周圍人即便再不懂什麼，可看着兩人的架勢語氣也不像是頭次見面，加上同爲alpha，不同的信息素蔓延開來，在這間地下室裏瀰漫開來，格外的壓抑。
小Z主動幫人拿來一摞籌碼堆砌在面前，又暗問着：“先生，是全買莊還是買閒？”
他話這樣問着，卻未聽到任何聲響。所以選擇不吱聲。
對於他們這樣的服務人員，在這裏工作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真實面孔，連這個名字也是假的，本因假的可以肆無忌憚些，卻因今天的氛圍不得不收斂起來。
他是個beta，嗅不到這兩人的信息素，可瞧着附近omega的神態，只怕不是什麼好的兆頭。
高名揚停手，將銀刀放在桌臺上，先發制人，對着身旁的疊碼仔道：“買閒。”
那疊碼仔剛準備將籌碼堆疊在“閒”處卻被鍾止彧阻止：“高老闆。”
他說着從席仁瑞那裏要來一根菸，點燃後放置在桌臺上，輕輕夾在兩個縫隙之間。
“我的時間不多，一根菸爲主，這根菸滅完前，我也該走了。今天來沒多少功夫陪着高老闆，原是我的不對，下次我做東給高老闆賠上。”
鍾止彧說着話，眼睛瞅着這根已經點然的香菸，欲煙嫋嫋，一會兒籠罩在周邊又散開。
高名揚輕笑：“那鍾老闆想做什麼？用這種不入流的身份留在時瑾身邊，別說我另有所圖，只怕鍾老闆也是如此，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