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餛飩。
新鮮出爐的餛飩。
她轉頭尋找,果然買一個角落裏看見了一個老頭的餛飩攤。
“阿淵,喫這個,我們喫這個好不好,好香啊。”遙知知抱着郯淵的手臂搖晃。
“你等等,我去一個地方,馬上回去。”郯淵摸了摸遙知知的腦袋,朝着另一旁跑去。
遙知知站在原地等着,等了一會兒。
郯淵掩這斗篷,穿過人羣一路狂奔,走到一個人聲鼎沸的書局旁。
“公子是猜謎解字,該是賦詩對曲。”
郯淵:“猜謎。”
那人紙扇倏的打開,擡頭看了一會兒郯淵,似乎像是在打量什麼,過了好一會兒,那人才開口:“好,小二上謎題。”
“公子可要記好了,一道謎題猜出我給公子一銀,猜錯了,公子給我一銀,童叟無欺。”
“我知道,我猜。”郯淵看着書童拿過來的書匣,伸手抓出一個書簡。
書簡上書:邊區情先寄,晚秋月無邊。
持扇之人瞥了一眼,端起熱茶往嘴裏送。
旁邊的人也伸出腦袋,重複一遍,紛紛開始猜測起來。
郯淵看了幾秒,提筆染墨,落在白紙上。
白紙黑字一個“愜”字。
“愜?妙也妙也,兩句合一確實是一個愜字啊,這我也是可以想到的,就是遲了這公子些,當真是可惜了哎。”
持扇那人看着郯淵的字笑了笑,似乎是確定了什麼。拿出一腚銀子扔至紙上。
“還算是聰明,字也寫的尚可,稍顯稚嫩,假以時日,定能大成,去吧去吧。”
揮了揮扇子,他搖了搖頭,看不清神態。
郯淵收起銀子揣入袖中,後退三步,對着持扇之人彎腰拱手:
“多謝夫子了,夫子保重。”
說完,轉身離開。
書童收起紙時,輕聲道:“這字…有些像二公子的字兒。”
“就是可惜二公子了,明年馬上就要參加春圍了,二公子才華橫溢,應該是可以得三甲的。”
夫子搖扇的手頓了頓,片刻之後又恢復如常,看着那在人羣中消失的身影,垂眸不語。
樂府二公子,曾是他最得意的門生。
他以爲那二公子一定可以一路登上金榜,前途似錦。
卻不想……
罷了罷了。
遙知知自顧自的站在原地,郯淵看見她的身影,擠出人羣。
抓着她的手朝餛飩攤走:“走,我帶你去喫。”
“老闆,來一碗餛飩。”
坐在對面的遙知知:“兩碗啊。”
郯淵笑了笑:“我不喫,我不餓。”
遙知知看着他有些侷促的樣子,立刻就明白了,扒下腦袋上的玉簪扔在桌子上:“老闆,兩碗。”
“不…不用,我有錢的。”郯淵將玉簪拿了起來,重新插入遙知知發間,又拿出唯一的銀子放在桌子上。
“餛飩用不了多少錢的,我不喜歡喫餛飩。”
“真的嗎?”遙知知有些懷疑。
郯淵認真的點頭:“真的!”
“那……那我想喫兩碗怎麼辦?”遙知知瞪大了眼睛,無辜的盯着郯淵。
郯淵:“…………那來兩碗。”
“好,老闆,兩碗餛飩。”遙知知心滿意足的抽出筷子拿在手裏乖乖的等着。
不一會兒,兩碗熱騰騰的餛飩就端了上來。
遙知知推着一碗到郯淵面前:“你的。”
“不能拒絕,必須喫。”在郯淵開口拒絕之前遙知知說到。
十八歲,可還在長身體呢。
郯淵看着闊別了許久的熱騰騰的飯,被熱氣薰了眼睛。
遙知知:“你別擔心啊,我還有好多玉簪呢?不是隻有一個,你放心,喫一碗餛飩是沒有問題的。”
“好。”郯淵點了點頭,拿起瓷勺,舀了一口熱湯,揭開面紗喂入口中。
“咳咳咳……”喝的太急,嗆住了。
遙知知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急什麼,沒有人和你搶的。”
郯淵捂住嘴,臉色通紅:“沒事……咳咳…我沒事。”
遙知知:“你喝的太急了,嗆着了吧!”
這孩子,是多久沒喫一頓熱飯了。
太可憐了。
郯淵緩了過來,看着遙知知看他的眼神,總覺得不太對味。
也沒多想,埋頭喫飯。
他喫的快,卻不是狼吞虎嚥。
而遙知知就顯得格外的慢條斯理的,邊喫邊在心裏吐槽。
餡兒調的不好,皮不夠薄。
湯還是挺鮮的。
兩人喫完,還找了些錢,郯淵終於懷揣着沉重的心情朝着那個名叫“家”的地方走去。
錦洲樂府,是錦州知名的富商。
樂家錦繡商門,家大業大,卻子孫不豐,四代同堂,也算是一門佳話。
樂老爺行善積德,育有一獨子,獨子愛財,極善經營之道,膝下一子一女。
長子樂行冕,娶錦洲州府嫡長女爲妻,育有一子樂清,一女樂襄。
次女樂行皖,嫁於一白面書生郯凌,育有一子郯淵。
樂府位於錦洲城城西,地處清雅地段,樂府一府佔地千里,假山湖泊,馬場書院,應有盡有。
而此刻,站在門口的遙知知盯着這蕭條模樣,十幾階的臺階上滿是裂痕,落滿了枯枝落葉,地縫還長出了草。
在往上看,氣勢磅礴的看門大獅子,一個頭掉了一半,一個腿掉了一半。
而那深紅色的大門也同樣掉了漆,變得斑駁,蜘蛛網攀在房樑上。
四處都是蕭條模樣,隱約還是可以窺見那曾經的富貴模樣。
驚訝的道:“這……”
和他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不用問也知道出事兒了。
遙知知看着地上的籃子。
難怪他特意去買了黃紙蠟燭。
原來,他的家人早就不在了。
郯淵十指蜷縮,咔咔作響:“幾個月前,樂府滿門一夜被屠,無一活口,兇手不知姓名,驚駭整個錦洲。”
遙知知蹙眉,看着他這模樣,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或許怎麼安慰都沒有用吧。
她緩緩靠近郯淵,輕輕的用手拍着他的後背,一下一下格外的溫柔。
他站在原地,腳下如同灌了鉛,難以拔動。
一夕之間,滿門被滅,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和他的父親。
也是因爲他輕易相信別人。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引狼入室,他們就不會死。”面紗遮住臉,遙知知只聽見他聲音都在顫抖,他拳頭緊緊的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