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伯爵府,秦語就往書房去尋秦弘了。
恰好秦弘在書房練字。
“女兒給爹爹請安。”秦語進門之前,瞪了一會兒眼,她眼睛酸澀得很,也不眨一下。
秦弘擡眼之時,就見女兒乖巧福身,眼神儒慕渴盼的看着他。
女兒眼底紅紅的,噙着若隱若現的淚光。
“這是怎麼了?”秦弘擱下筆,叫她起身。
“莊嬤嬤人特別好,她怕女兒從雲夢城來,沒見過京都的風土人情,也不認得路,就帶女兒去御街,東西兩市看了看,見見世面。”
秦語細聲細氣。
秦弘喜歡女孩子乖巧可愛,聞言他點點頭,“襄王府來的老嬤嬤很有心了。”
“可中午,莊嬤嬤說霽月樓的飯菜好,她有陣子沒嘗過了。”秦語洗了洗鼻子,眼淚要往下掉。
秦弘蹙起眉頭,“你沒請嬤嬤去用飯?”
“她雖是個奴才,可也要看看她是誰的奴才?她以前是伺候皇后的,如今又在襄王府的臉面。就連襄王爺眼裏都有她,可見不是一般的奴才,你不要眼界那麼狹小……”
秦語心裏冷笑,她不要眼界狹小?那也得她手頭寬裕纔行吧?
“是莊嬤嬤請女兒在霽月樓用了飯。”秦語說道,“女兒看嬤嬤花了那麼多銀子,想還給嬤嬤,可回去一翻,女兒屋裏一共就這麼多……”
秦語掏出五個銅板來。
秦弘鼻子一哼,豁然起身……
他喘了口氣,壓下情緒,“你母親沒有給你月錢,叫你零花嗎?”
秦語怯怯的看了他一眼,不敢作聲。
“照實說,這裏有沒有別人。”秦弘道。
秦語小聲回:“沒,沒有。”
“爹知道了,後院的花銷,都是你母親掌管,爹爹鮮少過問。”
“你剛回來,爹孃都要疏忽之處。只是一家人,要彼此擔待,你萬不可記恨家裏人。”
秦語乖巧點頭,“女兒曉得,只是莊嬤嬤那兒……”
“這是三十兩的銀票,你且拿去。”秦弘給她一隻墨綠色繡青竹的荷包,“在莊嬤嬤面前,也不要一味縱容,要恩威並重,她才能真正服你,當你是主子。”
“多謝爹爹,女兒明白了。”秦語接過錢,臉上略有喜色,卻也沒有過分高興。
秦弘點點頭,“我會同你母親說,叫她另外給月錢支給你。”
秦語道謝離開。
揣着三十兩的銀票,秦語心情毫無波瀾。
三十兩聽着挺多的,差不多是穿越前的兩三萬塊錢。
但放在伯爵府這樣的人家,聽下人說,秦婉兒前幾日新打的一隻簪子就要一百兩了。
秦弘還是沒把她這個女兒放在眼裏。
所以,掙錢這種事情得靠自己。
秦語溜溜達達回到自己院內。
她沒打算把今日的飯錢直接還給莊嬤嬤,那跟打人的臉一樣。
但她一定會把這個人情給還上。
“她小丫頭不懂事,也沒告訴我,就跑她爹院兒裏去了。”
劉氏的聲音從耳房裏傳出來。
剛進院子的秦語微微一愣。
冬梅從門廊下出來,飛快把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夫人來了,給了婢子五百錢。然後就去跟莊嬤嬤說話了,聽話音兒,也是要給錢的意思。”
她前腳去書房要錢,劉氏後腳就來了?
秦弘書房,有她的眼線,這毋庸置疑了。
劉氏來給錢,卻不給自己,直接給伺候的人……真是一肚子壞水兒。
“小姐,按規矩不能這樣的。我們都是小姐院子裏的人,這月錢應當是小姐給我們,我們伺候小姐才更加忠心耿耿。”
冬梅臉色比她還着急,“如今夫人把月錢直接給了,我們是效忠夫人,還是效忠小姐您呢?”
秦語微微點頭,心中已有打算。
廊下的蓮兒忽然高聲道:“小姐回來了,婢子給您泡茶去!”
劉氏的聲音頓了頓,繼而大聲說:“不光她的院子裏是這樣,婉兒的院子裏也是這樣。”
秦語笑着進屋。
“母親和嬤嬤說什麼呢,這樣熱鬧?”
劉氏笑着衝她招招手,“玉兒快坐,母親聽說,你跑去你爹的書房裏哭窮。真是辦母親個沒臉啊。”
這是在莊嬤嬤面前,說她不懂事兒呢!
“吶,除了你爹貼補你的,這是二十兩,給莊嬤嬤替你掌管。”
劉氏笑說,“小姐哪有自己拿着錢的?都是身邊的嬤嬤給掌管,婉兒院子裏也是這樣。”
莊嬤嬤皺着眉,正要拒絕。
“母親說的是,嬤嬤拿着吧。”秦語倒是語氣真誠。
劉氏一愣,莊嬤嬤也臉色複雜的看着她。
“多謝母親,”秦語福了福身,“女兒在雲夢城,連一兩的銀子,都沒見過,幾個大錢,就能叫女兒歡喜數日,高興的夜不能寐了。”
“若是這麼多錢,放在女兒手中,女兒還不得天天睡不着覺啊?母親思慮的真是周到。”
“且莊嬤嬤也懂得多,知曉這錢該怎麼花,嬤嬤執掌,女兒放心。”
這話透出一股子心酸。
明明她也是伯爵府嫡出的大小姐,但在雲夢城老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幾個大錢就能高興的夜不能寐?
看看秦二小姐穿的帶的,哪件兒東西單拿出來,價錢也不在三十兩以下吧?
做父母的偏心偏到這個程度的……也實在罕見。
莊嬤嬤看劉氏的目光,帶着些質疑和不善。
劉氏吸了口氣,慈母的面具差點兒掛不住。
“呵,呵呵,既然回來了,以前的日子就不要說了。”
“哪有子女記恨父母的?留你在雲夢城……我們的心裏也不好過。日後好好學規矩,好好過日子。”
劉氏起身離開。
莊嬤嬤立時把那二十兩碎銀子,推給秦語。
“老奴如今是襄王府派過來的,實在不合適替小姐管家。”
秦語沒動銀子,卻盯着莊嬤嬤的手,看得仔細。
莊嬤嬤狐疑,“小姐在看什麼?”
“嬤嬤的手,裂口子了,不疼嗎?”秦語問道。
她以前在飯店後廚待過,洗盤子洗菜的活兒沒少幹。
冬天的時候,手指角就會裂開大口子,疼得鑽心。
莊嬤嬤眼神暗了暗,“疼,怎麼不疼?不過也習慣了,每年秋冬都這樣。”
每年秋冬都這樣?
秦語腦子裏靈光一現,“嬤嬤等等我!”
秦語飛快的回到自己屋裏,關上門,呼叫小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