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醫見秦語實在沒力氣起來,索性接管了她的身體。
產婆們只見秦語自己坐了起來。
“王妃別動,還沒處理好。”
秦語瞪大眼睛,看了看一旁正包在襁褓裏的孩子。
“呃……哪裏像我了?玉盤似的臉,閉着眼,塌鼻子,也就小嘴巴挺好看,臉上還有白乎乎的,那是啥?”秦語看見孩子,忽然有了幾分力氣。也有精神吐槽了。
“噗嗤……秦語你在搞笑嗎?白色的是胎質,新生兒從母腹裏帶出來的。至於塌鼻子……那是因爲孩子纔剛出生,還微微帶着點兒在肚子裏泡久的感覺,他五官的立體感,得等等纔會顯現出來。”
小醫不明白,以爲秦語這番吐槽是抱怨。
但其實,她的眼睛根本就捨不得離開孩子。
她目不轉睛的盯着,就連小醫驅使着她的身體,拿一旁的醫療箱,從裏頭取出已經消毒的縫合針,和可溶可吸收縫合線。
產婆詫異看着她,“王妃,您這是……”
“您有何需要,只管吩咐老奴們?”
“我得把撕裂的地方縫起來,你們誰幫我縫一下?”
“縫?縫、縫衣服那樣嗎?”
秦語點頭,“差不多。”
產婆一個個變了臉色,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
“王妃,這是皮肉,不能縫,又不是衣服,破了還要補。身體她自己就會長好,會癒合。”
秦語又點點頭,“產婆說得不錯,但撕裂的傷口太大,若不縫合,它癒合起來就困難。而且我坐臥都非常不便。天熱,如果傷口處理不好,它還會發炎化膿……你明白嗎?”
產婆驚愕看她,遲緩搖了搖頭。
“罷了,那我自己來。”
秦語給自己打了一小支麻醉針。
她當然下不去這個手,可她只需要咬牙配合就行了。
小醫準備好針掛好線。
“王妃不可呀……這針線穿過人的皮肉,會疼死的。”產婆心驚膽戰,聲音都在顫。
秦語衝她疲憊地笑笑,“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解釋了。不幫忙就閉嘴。”
產婆訕訕閉上嘴。
秦語挪了挪身子,一隻腿高高的蹬在產牀上,另一隻腿耷拉下去。
她弓着脊背,低着頭,像一隻蝦米。
“我去……”她有點兒暈,不忍直視。
“你閉上眼,小醫來縫。”小醫趕緊說道。
秦語:“她們看見我給自己縫針,都快瘋了。如果看着我閉着眼給自己縫針,你猜他們會怎麼樣?”
“她們會覺得,你瘋了。”小醫語氣輕鬆的調侃了一句。
秦語手上的動作卻又加快了一些。
產婆們剛纔還有幾個圍在新生兒的身邊,看着王府的二少爺,多麼的白嫩喜人。
可這會兒,她們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秦語這邊來了。
外頭是楚延年焦急地催問聲:“我什麼時候能進去?什麼時候能見到玉兒?”
產房裏面卻是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幾乎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看着秦語。
“她……不疼嗎?”
“她能看得見自己的傷口嗎?”
“她縫合的可真快呀!那不是自己的肉嗎?”
“這針腳可太勻稱,太好看了!”
秦語:……
讚歎“好看”這個產婆,出來一下,秦語保證不打死她。
但這會兒顧不上那些,趕緊縫完,趕緊讓她睡一覺吧……
“她們接生的孩子,早已經看過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小醫安慰她道,“她們見得多了!”
秦語:“你閉嘴吧。”
小醫縫了有十幾分鍾才縫完。
秦語的脖子都疼了。
“呼……”她長鬆一口氣,剛躺下去。
“王妃,您剛剛用的針,是什麼針?怎麼和平日裏繡花針不一樣呢?”
“還有,您用的那個線,和縫衣服的線也不一樣。那是什麼線?”
秦語:可以放過一個產婦嗎?
一羣專業人士,都不知道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楚延年……”秦語喊道。
力氣不足,聲音有點兒小,有點兒顫。
好在楚延年的耳朵很靈,他立刻破門而入,旋風一般出現在秦語面前。
“我想睡覺。”秦語抓着他的手說。
“王爺……”
“王爺怎麼進來了?”
“這裏的血污還沒收拾乾淨……這是污穢之地……”
楚延年惡狠狠的看着說話的產婆。
產婆被他眼神驚住,當即跪倒在地。
秦語又累又疼,只覺得生個孩子沒了半條命。
但看見楚延年這一刻,看到他始終維護自己這一刻,她又覺得一切都值了。
楚延年將秦語裹起來,橫抱去正房的牀榻上。
秦語生孩子格外準備了產房。就在稍間。
產婆說不敢吹風,楚延年就把兜帽給她戴上。
把她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
“我熱。”秦語咕噥說。
“一會兒就不熱了。”楚延年哄她。
秦語還沒被抱去牀上,就睡着了。
也幸而抱着她的人是楚延年,睡着的人死沉死沉的。
她就是生完了,恐怕也得有一百二三十斤吧?
但她一路都覺的穩穩當當。
躺在牀上之後,她更是睡得昏昏沉沉。
小孩子被產婆抱來,放在秦語的枕邊。
楚延年一會兒看看秦語的臉,一會兒看看孩子的臉。
一大一小,兩個酣睡的容顏,怎麼都看不夠。
看着她和他,楚延年覺得,全天下都已經在他面前了。
“阿爹,我可以抱抱弟弟嗎?”小寶特別小聲地說。
楚延年搖了搖頭,“他太小了,還不能抱。你瞧,爹也想抱抱,也沒抱。產婆說,他全身都是軟的,非得大點兒了才能抱。”
小寶乖巧的點點頭。
“那我可以親親阿孃嗎?”他又問。
楚延年這次倒是沒拒絕,怕小寶夠不着,他抱着小寶,叫他凌空親了親秦語。
小寶這才志得意滿。
他挨着楚延年,拖着臉,學着他爹的樣子,看看阿孃,看看弟弟。
秦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醒來的時候,天都黑透了。
楚延年坐在一旁,竟然紅着眼圈兒。
他睫羽上那是什麼?
他哭了嗎?
“怎……怎麼?”
難道是孩子有什麼不好?
秦語忽的坐起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