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已經臨近晌午,街市上熙熙攘攘,有許多的人。
車行裏也到了一天當中最是熱鬧的時候。
姬儷下馬,在車行外頭站了一陣子。
丫鬟膽戰心驚的看着……想問,不敢問。
雖然小姐以前也用“殺了你”,來嚇唬她們。
但不知道爲什麼,小姐今日這話,她覺得是認真地……她敢多嘴多舌,小姐一定會要她的命。
“不在店裏啊?”姬儷歪了歪頭,“你,去問問那個叫……叫什麼來着?”
“雯雯?”丫鬟猜測,小姐是要找那個小姑娘吧?
“對,就是她。你去問問,她爲何不在這兒。”姬儷冷臉說。
丫鬟嚥了口唾沫,頷首答應,同手同腳地往店裏走。
今日的小姐……定是被科恩少爺退婚的事情刺激了。
她平日裏雖脾氣大,但並不會叫人發自內心的恐懼。
但今日,小姐不再咋咋呼呼,不再隨便大發脾氣……卻叫人看她一眼,聽她一句話,就心生懼意。
這太可怕了……
“蠢貨。”姬儷說了一聲。
丫鬟嚇得汗毛倒立,擡起的腳都不知該落在哪裏了。
“同手同腳了。”姬儷說。
丫鬟這才發現自己的蠢樣兒。
她吸了口氣,“不怕不怕,小姐又不喫人……她就是受到打擊了,所以看起來陰沉一些罷了。”
丫鬟自我催眠着,走進店裏。
這丫鬟年紀不大,而且以前不是貼身伺候小姐的,她沒有那麼傲氣,見人還有幾分笑意。
“小哥哥,我找雯雯小姑娘,怎麼她不在呀?”丫鬟笑着打聽。
小夥計見她笑容可掬,而且說話甜甜的,便沒那麼多防備之心。
“雯雯姐帶着幾個新夥計,去西城新店了。”小夥計撓頭說,“你去那邊可能能見她。她如今當先生了,也不一定總在店裏。”
“多謝小哥哥。”丫鬟轉身欲走,又想起什麼,“那她在哪裏當先生啊?”
“哦,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地方是東家給安排的。”小夥計忙說。
丫鬟謝過,來向姬儷回稟。
她發現,自己一旦站在姬儷身邊……就開始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西城,好。”姬儷面無表情。
丫鬟心都提起來了……她可能有病,以前希望小姐不要經常大發雷霆。
可今時今日,她竟希望小姐打她一頓,罵她一頓……只要別陰沉着臉就好,現在小姐不打不罵,不發脾氣,她卻覺得小姐隨時都會要她的命……
“別怕,”姬儷忽然幽幽地說,“我說殺你,是嚇唬你的。你是我的人,你乖乖聽話,我怎麼會殺你呢?”
姬儷回頭,平靜地看着丫鬟。
丫鬟:……
她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更害怕了好不好?小姐連她心裏的話,都能聽見嗎?
她不想做貼身大丫鬟了……她不配!
姬儷來到西城,跟人打聽,很快就找到車行新店。
說是西城,其實有點兒遠,已經出了王都西城門了。這城原本叫伯力城,後來劃歸王都,才被稱之爲王都西城。
她們連晌午飯都沒喫,一直從王都騎馬趕到這裏。
這會兒都已經日頭偏西,又該用晚膳的時候了。
丫鬟飢腸轆轆,疲憊不堪。
“小姐,您……”
丫鬟話沒出口就哽住了。
她想說,小姐您餓了吧?歇歇吧?
可擡眼一看,小姐仍舊是在京都裏那副平靜略顯陰沉的樣子。
趕了大半天的路,立米未進,滴水未沾……
小姐就不渴不餓不累嗎?
“今晚怕是趕不回去了,你去客棧,開個房間。我去車行看看,”姬儷吩咐說。
“小姐不歇歇腳再去嗎?”丫鬟驚訝,這是真的不累啊?
小姐平日裏雖然學馬術,也學騎射……但她可嬌氣了,總是練不到半個時辰,就叫苦叫累的。
今日這是怎麼了?
“你還安排起我來了?”姬儷瞥她一眼。
丫鬟立時汗毛乍起,覺得一柄利刃,正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客棧……”
姬儷收回目光。
丫鬟覺得,她在地府門前,走了一遭。
她趕緊去西城最大的客棧,開了一個房間。又叫人準備沐浴的桶,燒溫水,備飯菜……等着小姐回來,立時就能伺候上。
丫鬟坐下休息的時候,覺得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真的是又餓又累,還擔驚受怕,身心俱疲。
“我怕小姐,小姐就不怕老爺嗎?她私自從家裏跑出來,今晚還不打算回去?她就不怕老爺發怒嗎?”
丫鬟一個人坐在屋子裏嘀咕着,“自打科恩少爺退婚以後,小姐就有點兒不一樣了……不對不對,不是退婚以後。是從大太監的後院兒牆頭,摔下來以後吧……”
丫鬟一個人琢磨着姬儷。
她卻不知,姬儷此時,也在琢磨着別人。
她來到車行,原本是找雯雯的。
卻不想,叫她在這兒遇上了科恩。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改良過衣裙。
她看秦語裙子的款式騎馬不便,她便叫裁縫改了,改成既有大夏風格,也能騎馬的款式。
她穿着自己心愛的衣服,原本是要在家裏“邂逅”科恩的。
可惜,他沒這個福分,他竟是去退婚的!
但顯然,退了婚,也不代表他們的緣分就到那爲止了。
她又在這兒遇見他。
科恩臉上顯得很興奮,很迫不及待……
他從阿扎克家裏離開,直接就往這兒來了。
分明他退婚的事情,不關雯雯小姑娘的事兒……可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想把這個消息和她分享。
他想叫她第一個知道。
“艾米往井水裏投毒那件事,衙門裏已經查明瞭。是姬儷買通的……她太善妒了,而且因爲自己的妒忌,就做這樣害人的事情,實在不可饒恕,不可原諒……”科恩低頭看着雯雯,沉聲對她說。
他故意壓低的聲音裏,藏匿了不想表現得太明顯的歡喜之意。
“所以,我已經告訴家裏人,並且上門和她退婚了。我與她的婚約,不復存在,婚書都已經化爲灰燼。”
科恩眼底有光,專注看着雯雯。
雯雯哦了一聲,所以……這關她什麼事?爲什麼要專程跑到這兒,告訴她?
雯雯正打算問,卻莫名覺得,有人正盯着他們。
她猛地回頭,順着直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