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屋子裏沒點燈,只開了一扇窗,有月光投進來,但依舊很暗。
她卻準確無誤的來到行李旁,從裏頭取出前天晚上在成衣鋪買的那件利落的男裝。
這套男裝是灰黑色的,束口款式,非常麻利。
她彷彿夜裏也能視物一般,在自己房間裏沒有碰撞任何東西,麻利的換好衣服。
她又來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已經涼了,但她並不在意,咕咚咕咚喝完水,輕輕放下杯子。
她連門都沒開,直接從窗戶口跳出了屋子。
她身形矯健輕盈,如同夜裏的貓。
她蹭地跳上房頂,沒發出多大動靜。
車行內外靜悄悄的。
雯雯腳步奇快,她在屋頂樹梢,院牆上,輾轉騰挪。
她悄悄摸進一處大宅子。
能住這樣宅邸的人家,非富即貴。
雯雯從來沒來過這家,但她的腳步卻十分有目的性,甚至是對這裏熟稔得很。
這家有守衛家丁。
但她像是踩過點兒似的,精準無誤的避開了守衛和家丁。
直接來到這家裏最大,最舒適的主臥房間。
她如鬼魅一般,從窗戶滑進人家屋內。
趁主人驚醒之前,她一下子將人劈暈。
“唔……”那人連喊叫都沒能發出,已經人事不省。
雯雯的手扼住那人的脖子,以她現在的力氣,下一瞬,她就能毫不費力的掐斷人家咽喉。
但她的手卻停在那裏,良久良久……
她一動不動,身體裏似乎有什麼掙扎。
“殺了他!他惡貫滿盈,是個貪官污吏!”
“不能殺。即便他十惡不赦,也不是我做殺人兇手的理由。”
“這叫爲民除害,你有一顆良善饒恕的心,就該爲民除害!”
“他是惡人,就有律法制裁他。我不是審判官,不是劊子手,我沒有殺人的權利。”
這爭執的聲音,彷彿在雯雯的腦子裏響起。
她最終還是放下手,來到桌案邊。
她鋪紙研墨,連燈都沒點,就提筆寫字。
屋子裏靜悄悄的,只聽到筆尖摩挲在宣紙上的聲音。
這麼暗……甚至看不清紙上的字跡。
雯雯寫了有兩刻鐘,她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那人會醒過來,也不怕被人發現似的。
她擱下筆,將人綁着塞了嘴,扛在肩頭。
她又折起自己寫好的字,塞入懷中。
她扛着一個比她高,比她壯兩倍的男人,翻窗而出,舉重若輕,跳上屋頂,疾馳與夜色之中。
她竟是往衙門口去的。
噗嗵,她將人放在衙門口,又拿出懷裏的紙,用石頭壓着,放在衙門口。
她看了看被打暈綁緊的人,滿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闊步往車行而去。
她避開了巡夜打更之人,回到自己房間內,脫掉衣服,回到牀邊躺下,蓋上薄被,呼呼而睡。
雞鳴之時,雯雯再次睜開眼睛。
“啊,又是美好的一天!”
她起牀洗漱練功,卻忽然想起,“我昨晚好像做了個奇怪的夢?”
“雯雯姐,咱們店門口,一大早,有女子在那探頭探腦,不知偷看什麼?她們會不會是來偷車的?”
雯雯正練功,聞言,她收勢站好,“別擔心,我去看看。人在哪兒?”
開門的小夥計把她領到前頭,指着一處巷子口。
“剛剛人就在那偷看。有兩個女子。”夥計說。
小夥計轉身時,那巷子口,恰又探出兩顆腦袋。
雯雯遠遠瞥了一眼,就已經認出來人是誰。
她自己也是一愣,“我的視力,似乎也更好了?這是功夫精進來帶的額外好處嗎?”
雯雯笑了笑。
她沒直接從前門出去。
雯雯走了後門離開,又繞了遠路,從兩個女子藏身的巷子後頭繞進去。
她腳步非常輕,如同腳下長着肉墊的貓。
她離兩人只剩幾步遠的時候,兩女子還沒發現她。
“姬儷小姐,咱們來幹什麼?那天的教訓……”
雯雯話還沒說完,姬儷和她的丫鬟猛地回過頭來。
兩人看見她,就大驚失色,丫鬟還驚叫一聲,“啊……”
姬儷一把捂上丫鬟的嘴。
“它果然去找你了,果然找你了……”姬儷滿目驚恐,臉上血色盡褪。
“完了完了……”
她扔下丫鬟,拔腿就跑,看見雯雯,像是看見鬼一樣。
丫鬟似乎有點兒呆傻,她表情懵懵的,見自家小姐跑了,她也要跑。
雯雯伸手抓住她,“你們幹什麼呢?客棧的事情,你們沒報官嗎?”
“啊啊啊,你放開我!別殺我!”丫鬟嚇得閉上了眼睛。
雯雯皺了皺眉,“我殺你幹什麼?我都不認識你。”
丫鬟嚥了口唾沫,“可、可是我家小姐說,你會殺我們的!別……別殺我,我們沒報官。小姐說,看看你是不是變了……還說她不是你的對手了。真的,放過我吧!”
雯雯點點頭,“我可以放過你,勸勸你家小姐,別再來找我麻煩。我一點兒不想跟她糾纏。也不想跟任何人作對。明白?”
丫鬟點頭如啄米,“明白明白……”
雯雯放過了小丫鬟,心裏還有點兒莫名其妙。
姬儷看見她,那是什麼表情?姬儷怎麼會那麼怕她?
還有那句“他果然去找你了……”
他是誰?說的是科恩嗎?
雯雯甩甩頭,主僕倆都跑遠,而且她們沒報官。那就不會有麻煩再找上門。
雯雯也未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快步回到店裏,把自己每天早上要練的功夫練完,繼而又幫大家打水。
這日上午,她專門買來兩口大缸,放在後院兒廚房門口。
她一次兩桶,直到把兩口大缸都提滿水,才覺得渾身舒坦了。
但這日,西城可不平靜。
衙門一大清早的,就出了大事兒!
衙門趕早點卯的小吏,在門口發現了一位官員。
官員被五花大綁,還塞了嘴。
“誰這麼大膽?把大人綁了,還扔在衙門門口?”小吏正要去衙門裏叫人,卻發現了被石頭壓着的一張紙。
紙上的字,蒼勁有力,力透紙背。
他不認得字,卻覺得那真是好字!
“大人,大人!您快看看,這寫了什麼?”
衙門的官員看完那紙上所書,臉色都變了。
他片刻不敢耽擱,“先把人羈押,我將此事呈明於武王!”
“羈押?不放回去嗎?”小吏納悶兒。
衙門官員冷哼一聲,“這紙上寫的是他近幾年來的罪狀,他幹過的壞事兒,一樁樁一件件罄竹難書,車裂都不夠!你敢放了他?”
小吏吸了口氣,頓時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