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雨連續下了七八天,最後甚至下起了雞蛋般大小的冰雹。
龐大的降雨量和陰沉的天氣,像是要把過去幾年裏缺少的水分和降雨量全部給補回來。
幹到裂開的土地喝飽了水分,重新煥發出生機。
生命力頑強的各種花草開始要出小小的芽,後山上所剩無幾的枯樹也慢慢挺直了樹幹,許久沒有聽到的狼嚎聲和熊吼聲重新在後山深處響起。
萬物煥發出生機,一切都在向着欣欣向榮發展。
慕保國這個閒了幾年的大隊長,又忙活了起來。
雨過天晴的第一天,他就讓慕老大和馬月紅開着拖拉機,拉上村兒里老實能幹的青壯年男子去縣裏購買了一大批各種各樣的樹苗。
然後就帶着全村兒的人不斷的在後山和田地旁邊,栽種培育樹苗。
大荒時期,村兒裏大半兒的樹木不是被捋光了樹葉,就是被村民們扒下來吃了樹皮。
這樣長久以來造就下的結果就是,桃吉村現在存活下來的樹木已經很少很少不過幾十顆了。
衆所周知,樹木有固土擋風的功能,而且縣裏對每個大隊的樹木種植是有規定的,一個大隊必須種夠相對應的樹木,要是沒種夠或者是不達標,那麼這個大隊的大隊長是會受到責罰的。
前幾年縣裏沒工夫下鄉來查看,可現在眼看日子又即將好過起來,上面的領導在不久以後一定會下鄉來到每個大隊進行例行查探。
到時要是桃吉村沒有做好應對之法,那慕保國這個大隊長估計也就不好當了。
只是栽種樹木的事兒辦好了,可他卻又迎來了一個難以解決的棘手麻煩。
略顯灰暗的煤油燈下,用過晚飯的慕家人坐在院兒裏的石凳上,圍成一個圈兒說話。
“今兒早上我讓張知青和另外一個懂得土地知識的男知青,去村兒裏的耕地查探了一下土壤的情況,發現不讓情況良好,已經可以撒種種莊稼了。”
“現在是七月初,太陽光充足,地地裏的莊稼一旦種上,生長的會比較快,我跟兩位知情商量了一下,打算種上面領導大力提倡種的水稻,咱們村兒從來沒有種過水稻這種新奇玩意兒,所以要對耕地進行改造。”
慕保國手裏拿着自己的旱菸杆,繼續說道:
“咱們現在的耕地要改造成那種一梯一梯的梯田,梯田改造成功後,還要修水渠往梯田裏灌水,畢竟水稻是長在水裏的。”
“今兒中午我也偷偷把老四叫到了我屋裏,讓他幫忙算一下改造耕地的預算,最後估算出了,要想把村兒裏的全部耕地改造完畢,以及購買水稻幼苗,至少得花五六百。”
“村裏今年發下來的預算,在我買完大批樹苗後,就已經花得所剩無幾了,我現在能從大隊裏支出兩百塊錢都是頂天的了,上哪兒在去弄剩下的三百塊錢?”
說到底還是太窮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這句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他口裏所說的500塊錢,對於三年前的慕家來說還是能一力承擔,拿的出手的。
可隨着大旱和經濟蕭條,現在的500塊錢已經升值到相當於三年前一兩千塊錢了。
心疼自家老爹爲錢發愁的慕老大,很想昂首挺胸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說:
“爹,您別把缺錢這點兒小事兒放在心上,咱家裏有的是錢,這500塊錢咱家裏能拿的出手。”
可現實,他只能唉聲嘆氣的跟着自家老爹一起發愁。
家裏存了上萬元存款的輝煌,已經在三年的時光裏通過各種渠道高價購買能活命的糧食,而花了個精光。
他曾經聽手掌家裏財政大權的老孃無意間提起過,現在家裏存留下來的錢,最多隻有兩百了。
家裏的幾個孩子都在長身體,尤其是一週一個身高的慕升,慕陽和慕天,三人猛竄的身高使得家裏花錢購買布料的花銷越來越高。
還有自從大病了一場之後,身子就一直不大好的慕南南,爲了給她調養好身體,每個月馬月紅和許蘭心都會坐車去市裏最好的大醫院給她買昂貴的滋補品,和調養身體的中藥。
雖然這些錢小京和他的其餘三個發小都會爭着出錢搶着給馬月紅,但是都被馬月紅以能負擔得的起慕南南花銷的名頭給拒絕了。
慕啓已經從京都大學順利畢業了,曾教授也在前兩日寄過來的心理提到了要讓他去京都當他的助理,並且強烈要求讓他長久的居住在京都。
這樣算下來,家裏還得要負擔他去京都的車費,給他打點行李,以及交給他,能支撐他在京都長久居住的租房錢。
零零總總算下來,可能現在家裏僅有的兩百塊錢存款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甚至有可能連送老四去京都的錢都沒有。
越想越愁的慕老大無奈的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他怎麼也沒想到,家裏還有窮成這樣的一天。
其實在座的人不只是他,每個人都在心裏默默的計算着這個他們共同的家,擁有的錢財,到底還能養活他們多久。
“慕爺爺,我手裏還有些閒錢。”
坐在慕南南身邊的宋京突然出聲:
“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把手裏的錢都給您,讓您去購買水稻幼苗應急。”
他的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馬月紅動了動嘴,眼裏的糾結和爲難幾乎化爲實質,可她最終什麼也沒說。
像是默認了他說的話。
贊同了向他借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