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得意的那樣。”
“要不是有你小哥哥幫襯着,你哪裏有能力想到這麼多掙錢辦廠的法子?”
“最該得意的應該是你小哥哥纔對。”
許蘭心擡手點了一下她的小腦袋。
慕南南笑嘻嘻的道:
“小哥哥不在意這些,索性我帶着他那份也得意得意。”
許蘭心樂了,上手用了點兒力,把她白嫩嫩的小臉兒給捏紅,嗔怪道:
“媽媽看你這張臉,真是越來越厚了。”
其他人都含笑看着母女之間的互動。
會議一直持續到深夜。
年紀最大的慕保國和馬月紅撐不住了,兩人最先攜手回屋睡覺。
之後是張春梅和劉燕等人。
走到最後只留下了慕沉幾個兄弟和宋梓臣幾人。
“南南,說了一晚上的話,渴了吧,來,快來喝點水。”
急於表現,生怕慕南南記仇的明哲殷勤的捧着一杯溫水。
慕南南的確有點兒渴了,她沒接過杯子,而是就着他的手,直接小口小口的喝。
宋京和盛景一臉麻木的看着管來都是大少爺的明哲,把自己金貴的手噓噓的放在慕南南下巴下面,幫她接着幾滴漏掉的水。
兩人心裏越過同樣一個想法,那就是:
明大少爺也有今天。
跟個伺候人的下人似的,卑微的很。
看着真過癮,心裏真爽。
但是他們都忽略了,曾經的他們,現在的他們,乃至將來的他們,都會跟明哲一樣,在他們的寶貝妹妹面前卑微下去。
煤油燈的油都快耗盡了,宋梓臣還在看着那些圖紙。
宋京瞅見慕南南張開紅潤潤的小嘴,打了兩個哈欠,不由得開口催促:
“哥,夜深了,南南都困了,咱們把燈吹了送她回屋睡覺吧。”
宋梓臣從圖紙上擡頭,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上下眼皮不停打架的慕南南。
“嗯。”
他應了一聲,然後伸手把圖紙重新整理好,放進慕南南抱來的那個小盒子裏。
煤油燈熄滅。
視線驟然陷入黑暗。
慕南南有些怕黑的往抱着她的慕升懷裏鑽了鑽。
然後就察覺到,有一隻大手安撫性的在她後背上拍了拍。
幾人踏出堂屋,明朗的月色照耀在他們身上。
慕南南沒想到今晚的月色會這麼亮。
不僅仰頭看向夜空。
正當她數着天上有幾顆星星時,就聽到宋梓臣忽然問:
“南南,你爲什麼突然想要辦廠?”
他溫柔的詢問。
慕南南歪了下頭,認真的思索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數秒後,慕升都把她放在炕上了,宋京也在幫她脫掉腳上的鞋子,她才答道:
“因爲,我不想再看到前幾年的慘狀了。”
在場的所有哥哥都沒有想到,她給出的回答居然會是這樣的。
“臣哥哥,我不想再看見有人易子而食,有人論斤賣妻賣母,有人變賣所有,只爲買一捧糧……”
“這樣的人間慘劇,我真的,看不得。”
柔柔的月光從窗戶射進來,照在她彷彿會發光的小臉上,宋梓臣聽見她軟糯卻堅定的聲音:
“我知道我的善良是不必要的,因爲它有時侯不會被人所接受,甚至得不到好的回報,但是,我對別人的不幸以及發生在我身邊的不幸,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
“尤其是桃吉村的人,我不想再看到他們因爲貧困潦倒,因爲食不果腹,而悽慘的死去了。”
“桃吉村是我生長的地方,這裏有心懷善意的淳樸村民,也有如李來弟一般的惡人。”
“我也曾想過在這裏平平凡凡的長大,只顧好自己,顧好家裏的人,不去理會所謂的什麼人間疾苦,那都是別人的事兒,與我無關,我無數次的這樣告誡我自己,但是,每每想起前幾年村裏人的慘狀,想起村子後山那邊新建的墳,我就無法說服自己自私下去。”
她語調很平靜,卻又彷彿帶着一絲柔軟:
“而且,我永遠記得,樹媽媽曾經教給我的話。”
“窮則獨善其身,富則達濟天下。”
“這是我所處的這個國家傳承數千年的濟世思想,我想,我有義務將其發揚下去。”
年齡還不到七歲的她,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篇長篇大論。
還達到了她這個年紀不可能達到的精神境界。
宋梓臣愣住了。
宋京也愣住了。
性子最跳脫的明哲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全都沉默了下去。
屋內落針可聞。
“哥哥們。”
慕南南月光下格外漂亮的小臉兒綻放出甜甜的笑,她跟小時候一樣,奶呼呼的打了個哈欠,黑葡萄似的明亮大眼染上一層溼意,然後又是奶呼呼的道:
“你們的寶貝妹妹困了,要睡覺覺。”
這是在趕人了。
還沉浸在她說的話裏宋京,哭笑不得的幫她解了頭髮上的頭花,然後輕手輕腳的把人送進了被窩。
最後無比輕柔的在她額頭上印下了一個輕吻:
“我的寶貝妹妹,晚安。”
迴應他的是一秒入睡的慕南南。
他無奈的寵溺一笑。
帶着其他人躡手躡腳的出了屋。
幾人在院兒裏匆匆的洗了手和腳,之後就各回各屋睡覺去了。
但是因爲房間有限,宋京今晚要跟宋梓臣一起睡。
而盛景則跟明哲一起睡。
不大不小的牀上,宋京偏頭看着灑在屋裏的一地月光,久久不能入睡。
慕南南今晚上說的話,到底還是震撼到他了。
南南心性善良,對萬物都溫柔又可愛,他從來都是知道的。
可他以爲經過慕三丫那件事,南南可能不會再跟以前一樣那麼善良了。
畢竟被自己救過的人反過來狠咬一口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誰知,南南依舊那麼至純至善。
甚至主張辦廠,都只是爲了讓桃吉村富裕起來,不再上演那些悲劇。
有一個這樣善良的妹妹,還真是讓他這個當哥哥的……自愧不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