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琪手握天地大勢,正迎站着上風之位。白方身擁陰氣魚鱗甲,雖弱勢但不礙行動。
一番兜兜轉轉下來,衆人可謂是手段盡出!而到了這會兒,卻是刺刀見紅的時候了。
一衆旁人雖是看得分明,但眼下亦是求不得入門之法,左右只得旁觀在外,任由這兩個接近窮途末路的道家門人……
拼個你死我活。
是以落幕之時已至,再有多的不甘與糾葛,到了這會兒,也必定要分個勝負,纔算是痛快!
雙方皆是心思聰慧之輩,又怎會不曉得當下的時候爲何?
只見伍琪與白方對視了一眼,後者居然是噗嗤一聲地笑了出來。
白方輕咳了兩聲,涌上來的些許血氣,讓他的面色都是紅潤了丁點。而在此刻看來,卻是頗有幾分迴光返照的意蘊。
“都沒了,都沒了啊……”
儘管雙方還未分出個勝負,但白方卻是知曉……他心中的復興大計,到了這時,已是絲毫沒有翻盤的可能性了。
一個六十開外的老道,跟個未及二十之多的年輕小輩激戰至此。
只是拿出這個名頭來,他白方的招牌便已是被踢了個粉碎。
即便他今夜活了,後頭恐怕也是會被陽部衆人瞧不起的下場。而這般支離破碎了的名聲,想要挽回……
已是難上加難。
事已至此,他又怎麼好意思去提及那重新振作陽部的說法?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
而白方的這一張麪皮,到了這會兒卻是被撕了個粉碎。
他的目光裏頭透出了悽然的模樣,在這會兒踉蹌幾步。也不知是錯覺怎得,伍琪只覺得此刻看來,這白方……
好似一口氣蒼老了許多。
兩鬢於頃刻之間染上了霜色,溫潤的臉龐乾癟了下去,繼而浮現出了大小不一的褐斑與褶皺。
呼吸粗重,喘聲陣陣。白方的身型亦在此刻半彎了些許,就像是脊骨都被生生塑形了一般的古怪。
伍琪眼見如此,便是微微一愣。
這居然不是他的錯覺?
“白方,你……”
伍琪似是想要問些什麼,可是看對方的模樣,最後還是斷絕了這心思。
事有反常,必有妖異。他在此刻,自然是小心便是。
而這般新奇的模樣落到了旁人的眼中,頓時讓那些生人驚呼出聲來。
“白門主這是怎麼了?怎會突然蒼老這麼多?”
“不曉得……方纔我只當是自己眼花了,現在看來,這卻是真的?”
“許是哀莫大於心死吧?要知道,若是我有白門主這般的身份和本事,鏖戰許久還拿不下這小子,恐怕這一輩子的修行,都得當是學到了狗肚子裏去。”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此時引起了衆人的贊同之聲。
行走江湖之外,既有規矩之人來相守,亦有張狂之輩不講究。
可在這些的事物裏頭,名聲與才望,卻是衆人都不可忽視的重要一部分。
要知道在場的陽部門人,諸位雖都是不怎麼講究道義的人家,可歸根結底……都依舊心繫宗門之事。
想通了這些關節,有些人擡頭望去,看着白方那微微傴僂的背影,此刻亦是多了些許憐憫的神色。
此時此刻,他們可以感同身受——
若是換成了自己,恐怕也會覺得生不如死吧。
而就在衆人感慨之時,那花谷二人卻是輕咦了一聲,繼而低聲說道。
“大師姐,這白方突然蒼老了下來,您覺得這模樣像不像是……”
後者也是乾脆,當機立斷,出聲便是接道。
“像,當是像極了!我們花谷有三寶,毒物,輕功,永不老。這三者當是相輔相成的關係,缺一不可!可是眼下看來,這白方突然蒼老的樣子……”
卻是跟自家那些老去了的宗門大師傅,一般無二了。
在此刻,那小師妹更是兀自輕聲唸叨着。
“是以血氣虧空,心氣全無。乃周天之潰,破渾然之勢,完璧碎角,是爲牽一髮而動全身,適時,原形畢露……”
這一小段經文她是信手拈來,此番卻是正好與白方的變化能夠對上很多。
一對姐妹在這會兒對視了片刻,都是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要知道,如當下之世代,宗門傳承斷代之事已是數不勝數。各門各派的特色便在此刻顯得鮮明瞭起來。
如青陽山之卜算與醫術。
又如茅山之劍法與符咒。
同爲道家出身,卻在悠久的歷史長河之中分化出了諸多的特徵。
極具辨識度,以及特點,這便是門面所在。
而到了如今民國時期,再如何相像的手段,也應當是發展出了各位不同的道路纔是。
而此般堪稱門面的東西,更是斷然不可能外傳出去的!
“師姐,那這樣看來……”
“應當是我們谷裏頭出耗子了,而且……地位不會低到哪裏去。”
雙方的眸子裏頭都閃過了一絲凝練的白光,在想到了這一點過後,她們也沒有了繼續觀摩下去的心思。
“師姐,我們快些回去吧,我感覺這事很不簡單了!得先跟師傅她老人家說明白纔行。”
一向習慣於推脫的師姐卻是微微點頭,儘管對伍琪的下場還感興趣些,但此時此刻。
宗門利益大於一切。
二人便是無聲地背轉過身,腳尖輕點,便消失在了房梁之上。
而就在這兩人起起落落的時候,又是整好與一個人影擦肩而過。
他個子挺高,打扮邋遢。一身的藍白色袍子洗得發白,顯然是穿了許久,卻未曾丟掉過的模樣。
鬍子拉碴,半長不短。光着個腦袋,眼神卻是暗淡無彩。他口中唸唸有詞,似是恍惚,那腳步卻也是穩實,不至於東倒西歪。
是以錫杖嘩啦作響,腳步踉踉蹌蹌。
那姐妹二人回頭望去,略微打量了一番,便又收回了目光。
又是多了一個被吸引來的遊人。
只是身份倒是頗爲罕見。
那小師妹撇了撇嘴,在此刻嘀咕了一聲。
“禿驢也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