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方一時語塞。
因爲他甚至都想不出，能夠用以形容伍琪當下表現的詞彙。
天才嗎？
這稱呼未免也太過於廉價了。
僅是學地快了些，做得漂亮了點，便有多數人能以‘天才’冠之。可在白方看來，卻統統不過是碌碌無爲之輩。
只因他們走的都是老路。
摸着現成的法子，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卻是究其一生都未有些許的建樹。
此般人物，豈能稱得上是天才？
可面前的伍琪卻不一樣。
他不僅能自創功法，還能跟自己打個平分秋……不，不對。
白方已是一門宗主，還跟這小輩打個平手，這般的結果，何來顏面說上一句平手？
已是輸了。
一念俱灰，便是萬丈深淵。就在白方自覺落敗之時，情況再如何的複雜，此般也只剩下了一個結果。
白方微擡起了眼眸，他的目光落在了伍琪那浮現出自信模樣的臉上，頓時慘然一笑。
他周身的氣勁一散，這會兒整個人更是傴僂了些許。白方面色又是煞白了些許，張嘴咳嗽，居然噴出了一口子的熱血來。
是以氣急攻心。
只見白方張了張嘴，他目光渾濁，在此刻僅能發散出仿若螢火般的暗淡光澤。此時此刻，他已是心氣全無。
“你能說說嗎，方纔使的，這究竟是何手段？”
伍琪在白方的身上已是察覺不到丁點之多的殺氣了。
他眉頭微挑，顯然是並未察覺到白方的念想內容。伍琪躊躇了些許，最後還是沒能放鬆架勢，他只是靠近了些許，這纔開口說道。
“我只是剛剛成型，倒是還未想過名字……若是硬要說來的話。”
伍琪沉默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
“便是喚做《陰陽勁》吧。”
內外兼修，筋骨氣勁渾然一體。正如陰陽八卦圖一般，相融相合，缺一不可。
只是在伍琪的構思之中，這功法僅能用於守勢一方——正如眼下，處於下風之時，便可運勁於身，行四兩撥千斤之舉。
若是主攻的時候，卻是缺了幾分凌厲之氣。
便是守勢有餘，攻勢不足。
畢竟這也是情急之下的思路，針對性強，泛用性弱，倒也算是能夠理解的範疇。
不過比起這些。
最主要的還是那般福至心靈般的感觸。
“我學的東西很雜，也比較亂。迄今爲止都沒有什麼機會可以好好思索一二，卻是在方纔聽聞一聲來，便是想通了一些關節所在。”
言止於此，伍琪微微停頓，這才說道。
“歸根結底，僥倖之舉罷了。”
實際上，這並非是單純意義上的謙遜之詞——試問當今世上，能有何人，有機會去接觸茅山與青陽山的密門手段？
要知道，這些可都是別人用以安身立命的本事。
更何況伍琪一路下來，還有諸多丹藥相輔，以及青陽山小香雀在旁照看一二。
伍琪的配置可謂是當世最爲頂尖的內容了。
正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僅是學習一類，伍琪可謂是佔盡了優勢。
他好似江河入海一般，站在了末尾處，源源不斷地學習着諸多的理念與法門。
三者洋洋灑灑幾十年的經驗與感悟，對一人傾囊相授，不誇張地說……
但凡是個智商正常的人，成就都絕對低不到哪裏去。
而伍琪雖然覺得自己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天才，但正如白方所言。
他已然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如今更有系統相助。若是還不能邁出那最爲關鍵的一步……
這反倒是浪費了別人的畢生心血！
所以時至今日有所感悟，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毫不誇張地說，若是其他天縱奇才能有伍琪這般的資源，恐怕眼下的成就，是絕對不在他之下的。
所以僅是以伍琪自身的角度看來，他僅是以一句‘小把戲’加一概括，當真是不算過分。
可白方卻是處於理解的圈外。
他瞧見了伍琪這般謙遜的模樣，卻是讓他胸膛起伏些許，在此刻亦是乾咳了兩聲，繼而慘笑一二。
“僥倖之舉嗎？不錯，你……真的很厲害。”
白方一世爲人，迄今爲止從未思索過‘後悔’二字。可今日得見伍琪……
卻是不由得癡想了些許。
若是這小子當初入了我之門下，拜上帝教……振興有望啊。
可這些念頭終是鏡花水月。
起源於明末，終結於清末。這宗門有過輝煌，也有過落魄，時至今日，卻是將要臨終在了他白方手中。
念及至此，他悲從中來，頹然倒地。
只見白方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臉有悽然之色。他對着伍琪半擡起頭，眸子裏頭暗淡無光。
也是到了這會兒，伍琪纔算是驚覺……
原來，人是真的可以用枯萎去形容的。
僅是外貌枯槁了下去，白方到剛纔爲止，這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是足以令人側目的程度。
他高傲，講究，並且還有些許的陰險與狡詐。
可是到了眼下。
白方卻已是萬念俱灰。
他的眼神暗淡了下來，瞳中無光。他的肩膀耷拉了下來，細脖似繩。
一張全無血色的幹脣顫抖些許，最後擠出了音符，更像是傷獸臨死之前的哀嘆。
“你贏了，殺了我吧。以後你就是……陽部的門主了。”
此話一出，他整個人都似是抽乾了力氣，居然直接就躺倒在了地上。
而在同一時間，包裹在了周邊的格局佈置，亦是在此刻臨近到了崩潰的邊緣——只聽得一聲好似琉璃般的脆響。
薄霧消散，冷氣潰敗，在眨眼之間，那遍佈全場的陰氣之能，便是煙消雲散了去。
要說方纔雖然是看得明白，但多少也是遮掩了些許，對於具體的情勢，亦是沒人敢說個分明。
而此時格局散去，一旁圍觀的衆人便在此刻紛紛激動起身，繼而張揚着腦袋，朝着場間望來！
得以入目的。
便是躺倒在了地上，面容枯槁似枯木，僅有出氣無動靜的白方。
還有一個雖渾身是傷，披頭散髮，卻依舊昂然挺立的茅山小子。
孰勝孰負，一目瞭然。
只見伍琪在此刻亦是擡頭張望了起來，目光遍及，居是無一人膽敢與他對視——
劍眉星目放光彩，凜冽傲氣無人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