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檀兒朝他笑了笑,“沒事,你知道的,現在沒有人能傷害我的!”
那男人笑了一下,“也是,我們早就百毒不侵了。”
要是徐小郎在此的話,一定會認出這不就是教他賭場技巧的許宏嗎?
“明天我們就離開京城,你喜歡什麼地方,我們就去什麼地方。也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多人喜歡京城,這幾天我也沒看出有多好。當然,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們就在這多留幾天。”
吳檀兒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呢,你喜歡什麼地方?”
兩人是二十三年前認識的,那時候她因爲心中憤懣,流轉各地,想找到能讓自己開懷一點的辦法。
這人那會還是一個因爲父親賭博輸的傾家蕩產,要將他抵給賭場的大男孩。
她比他大了八歲,在那個陌生的地方,她本來是不想多管閒事的,但這人看着父親那絕望的眼神觸動了她,她幾乎是立馬就決定救下她,當然代價是她身上所有的錢物。
因爲沒錢,兩人只能找個小鎮住下來,旁人都以爲她們是父女雙亡的姐弟,其實就是兩個被至親給拋棄的可憐蟲。
日子不富裕,但好在她還有刺繡的手藝,養活兩個人也不算太喫力。
沒過兩年這孩子也能掙錢回來了。
他們在那個小鎮住了十多年,可她終歸還是心裏不平,想去看看那些人過得如何,老天有沒有長眼?
這人當時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了,會把對她出言不遜的男人狠狠揍一頓,說他會一輩子保護她的。
那會她手裏存了一筆錢,準備將錢留給他,讓他娶上一門親事好好過日子。
可這人死活不願意,非要跟着她一起去報仇。
她知道自己應該狠狠拒絕他的,他應該有平凡的人生,將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過一輩子。
可是她拒絕不了,她已經沒有親人了,兩人相濡以沫了十多年,已經是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她怕自己最後失敗,連個給她收屍的人都沒有,所以思考一夜還是帶上了他。
這幾年,他們一邊賺錢一邊等待時機給這些人沉重一擊,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總算是在今天徹底讓那些人付出了代價。
“明天我們就離開京城吧,我也不喜歡這個地方!”吳檀兒道。
許宏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好!”
不在京城,就沒人知道她是登州吳家的姑娘,他們倆就沒有身份的羈絆,她,還是他一個人的。
娶妻生子什麼的,比起和她在一起根本不重要。只要能一輩子守護在她身邊,就是老天對他最好的獎賞。
隔天一早,許宏一醒來便去敲吳檀兒的房間,可是敲了許久,裏面都沒動靜,他不知爲何心裏有些慌,顧不上許多了,直接一腳踹開門。
房間裏沒人!
許宏急急忙忙的來到客棧櫃檯,“掌櫃,你們有沒有看到昨天和我一起過來的那人!”
“哦,那個老婦人呀,她一大早就離開了,對了,她還給你留了一封信,讓我們轉交你!”
她才四十歲而已。
自從他能掙錢之後,他每年都偷偷攢錢給她買那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可不知道爲什麼,這十年她還是肉眼可見的迅速衰老下去。
那是他買再多的胭脂水粉都阻擋不了的。所以,她如今四十歲就像是個六十歲的老婦人一樣。
許宏拿着信離開後,那掌櫃搖搖頭,那個樣子都不算老,那自己是不是要算年輕小夥子,這人真是奇怪!
救助部衙門前,蕭婉兒一下馬車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吳檀兒,有些驚訝道:“有什麼事嗎?”
吳檀兒笑着道:“大人,我是來自首的!本來想去隔壁京兆衙門的,但想想,還是來你們這了,畢竟跟你們熟!”
蕭婉兒一愣:“自首什麼?”
“那可多了!大人忙嗎,要不要和老身聊聊!”
“嗯,你進來吧!”
落座後,蕭婉兒示意她喝茶,吳檀兒輕輕呷了一口,便放下了,
“大人有沒有覺得我太過惡毒?吳家可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就因爲一件事,我就要讓他們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這次吳家長房大傷元氣,還會連累到登州吳家往後幾十年的發展,我的親兄長和侄子那些人,不定在背後怎麼咒罵我呢?更何況,我還是因爲綁了他們,我大哥才願意還我一個公道的。”
蕭婉兒搖搖頭,“你是不是惡毒,這個該由律法太評判。”
吳檀兒又問道:“大人小時候受寵嗎?”
“嗯,父母愛我如命!”
吳檀兒道:
“我也是,可以說我在來京待嫁之前,一直認爲我是父母的掌中寶,而他們也是這樣說和這樣做的。小時候家裏請的先生,教的都是我和哥哥兩人,我不用和堂姐妹們一起上課,那個時候她們別提多羨慕我了。”
“可我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樣一件事,他們怎麼能做出讓別人代替我在世間行走的事情呢。對方要是吳檀兒,那我該是誰?我該如何自處?所以我恨!”
有時候她實在痛苦了,甚至想當年要是父母對自己沒那麼寵愛,她從來沒有得到過,可能也不會那麼意難平,可沒有如果。
“我大哥登州的家人是我安排綁架的,現在人已經回去了,徐小郎殺吳大郎和我也有關係,但這個他自己也要承擔很大的責任,我只是給他創造了那個殺人的契機。還有十年前,我殺得第一個人,是因爲他想強暴我......”
“這些年,我直接殺的人有三個,因我而死的有五個,大人,我是不是很歹毒!”吳檀兒最後道。
許宏一直不知道爲什麼她會衰老的如此迅速,其實就是這一樁樁的事情壓在心底,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最最最害怕的是會牽連到許宏,那個陪了她半輩子的男人。
他還年輕,應該找個依山傍水的地方,好好生活下去,而不是兩人昨天商量的那樣不停的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