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小寶拿着抹布一邊擦桌子一邊回道：“和那人一起來得，本來娘說過來送滷味的，那人非要過來！”
那人指的就是萬老漢，他現在雖然被允許進屋喫飯，進屋睡覺，但家裏沒人願意和他說話，提起的時候也都是以“那人”代稱的。
萬大郎臉色便有些不好。
另一邊，劉大郎拿個小碗盛了碗滷味，又拌上辣椒和蔥蒜等，遞給萬小寶，“喫吧，別撅着嘴了，都能掛油壺了。”
萬小寶並沒有去接，“姑父，還是留着賣吧，我在家裏喫過飯纔出來的。”
劉大郎拉過他的手，將碗放他手裏，“端好，讓你喫就喫，放心，夠賣的！”
夏天是他們生意最好的時候，每天都還需要媳婦她們再送一趟過來。而且，他們最近還在琢磨多開一個喫食攤子，就讓媳婦她們過來賣烙餅，兩邊搭着賣，多少也是個進項。
雖然人會更累些，但只要有錢賺，這些苦和累都不算什麼。
他們窮人最怕的是什麼，是空有一身力氣但不知道怎麼轉化成錢，那纔是最絕望的時候。再說現在再苦，能有前些年苦嗎？
萬小寶看向父親，劉大郎見狀拍了他肩膀一下，笑罵道：“看你爹幹什麼，這一碗滷味，姑父還是能做主的！”
萬大郎也頷首，“喫吧！”
萬小寶這才高興的接過碗，他家雖然是賣這個滷味的，但家裏人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捨得喫一次。往年即便是下大雪，爹爹和姑父都會守着攤子賣完最後一份。
萬大郎看着兒子狼吞虎嚥的樣子，也很是心酸，希望他們大人辛苦一些，以後孩子們的日子能好過一些！
很快，萬老漢也推着車過來了，劉大郎和萬大郎過去將滷味端下來，從始至終都沒和萬老漢說過一個字。
看着小寶喫得正香，萬老漢也下意識嚥了咽口水，他現在也只限於能喫飽，但肚子裏實在是沒油水，誰出去都沒人相信，自家賣的滷味，他還一口沒喫過呢。
強迫自己扭過頭去，萬老漢去找女婿說話，“這麼多一晚上能賣完嗎？”
因爲兒子死活不和他說話，次數多了，他也不想自討沒趣！
劉大郎一邊忙活，一邊道：“只要多守一會總能賣完，但要是現在就想回家睡大覺，那肯定是賣不完的！”
萬老漢搓着手，似乎很高興，
“能賣完就好，能賣完就好，明天我也和你們一起出來支攤吧，家裏他們姑嫂兩個都是能幹的，用不着我幫忙。”
“那不行，我們答應過那些大人的，不能虐待你，萬一你再跑去告我們奴役你怎麼辦？咱們大家還是維持現狀吧。”
萬老漢搓着手，乾巴巴的笑道：
“不會的，不會的，現在你們對我這麼好，我哪能還去告你們呀？”
“那可不一定嘍！人心隔肚皮，誰知道誰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呀？”
剛好這時候有客人過來，還是個大客戶，“老闆，給我們來五十文的滷味！”
這也是個老主顧，不過並不常來，可一來就是個大單，所以劉大郎他們記憶深刻。
劉大郎手上不停，嘴裏笑問道：“有陣子沒見到客官了，您這是在哪發財呢？”
那人笑呵呵道：“發什麼財呀，不過是混口飯喫罷了。對了，以前在你們旁邊賣烙餅的那一家呢，我還說順便買些餅回去，也不用生火了。”
“那一家換地方了，他們換到街尾去了，您要是放心的話，讓我們家這小子給您跑個腿，您看怎麼樣？”
“那有什麼不放心的！”
那人也是個爽快的，從兜裏數出二十二文錢，遞過來，“幫我買二十文錢的餅，剩下的你留着買糖喫！”
萬小寶接過錢很是開心道：“客官，您放心，小子很快就回來！”
萬老漢本來想說他也一起，但他話還沒出口，萬小寶就已經跑遠了。
萬小寶速度很快，沒一會就回來了，手裏是熱騰騰的烙餅，“客官，給您！”
那客官接過來，對着萬大郎他們笑道：“這小子多機靈呀，以後你們就能享兒子的福了。”
兒子被誇，萬大郎心裏開心，嘴上卻謙虛道：
“我們也不指望享他的福，將來他能自己養活自己留好了。”
忙完這一單後，劉大郎就覺得今天還需要媳婦她們再來送一次纔好。
於是對萬小寶道！“趕緊把那喫完，回去給你娘和你姑說一聲，讓她們再多做一些送來。”
萬小寶歡喜的應了一聲，“唉，好的，姑父！”
萬老漢在一旁搓着手，想說他其實可以回去傳話的，但看那三人都當做沒看到他一樣，只能垂頭不語。
可是想想現在的處境，他還是湊上去道：
“大郎，你們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你們儘管說，我真的很想幫你們的。”
萬大郎和妹夫說話，一個眼風都沒給他。
另一邊，鄭初則是臉色蒼白的回了家，鄭老夫人見狀有些不解，“初兒，你這是怎麼啦？”
鄭初揮手讓丫鬟下去，等到門被關上，他纔有些驚慌道：“娘，我看到他們了，他們也來了京城！”
鄭老夫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誰也來了京城？”
鄭初有些急躁，“還能是是誰，就是那一家人，我還看到了那老頭也在！”
鄭老夫人身子一軟，差點摔倒：“他們不是應該在應州嗎，怎麼會來京城？他們看到你了沒有？”
鄭初搖搖頭，“應該沒有！”
他聽到那老頭喊那孩子的聲音，便躲了起來，那會天色已晚，那老頭應該沒有注意到他。
可今天沒注意到，不代表以後也注意不到，自己現在是名聲不顯，回頭他要是出人頭地了，他們會很容易發現自己的。
只要他們在京城一天，自己頭上就懸了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