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沒有人能堅持初心，但那樣的人不多也就是了。
其實不僅是普通老百姓，就是不少官員都認爲許大學士是起了反心。要不是想更進一步，他一個位極人臣的內閣首輔爲什麼造火炮？總不能是爲了過年的時候聽響聲吧。
真是看不出來，沒什麼魄力的許大學士居然想造反，這真是老實人憋大招呀。
大夥不知道的是，此刻許大學士正在對着徐令安道：
“皇上，臣從來沒有想過造反，您信嗎？”
是的，許大學士被關起來後，徐令安便親自來問問他的內閣首輔，爲什麼想着造反？
從知道三平巷藏着的是火炮後，徐令安就開始反思，他這個皇帝做得究竟多失敗，動不動就要有人來造反？是他荒淫無道，還是他濫殺無辜臣民呢？
他自覺自己做的還是不錯的，和歷史上那些真正的暴君還是有區別的，之前沒有機會詢問那些造反的人，所以他想來問問許大學士。
徐令安盯着許大學士的眼睛看了一會，問道：“那你造火炮幹什麼？”
好一會，許大學士才聲音蒼涼道：“因爲臣自卑！”
徐令安：……
這兩者有什麼關聯嗎？再說世上自卑的人那麼多，難道個個都要通過造火炮來讓自己自信起來？火炮還有這功能？
許大學士說完這句話後，便閉上了眼，他知道這話沒有什麼說服力，但他的確是因爲這個原因。
前面的老程大人，光芒實在是太大了，在職期間就因爲幫着皇上解決了江南世家問題而直接“入主”集賢閣。因着這個名聲，他進入內閣後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
他知道自己要和老程大人相比實在是難爲自己，不說如今沒有一個像江南世家那樣的棘手問題等着他去解決，就是真有，他又如何保證自己一定能像老程大人那樣，將事情解決的漂漂亮亮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從小植根於心底的那種不甘人後的勁頭，讓他始終不能釋懷那些說他不如老程大人的話，大家同樣是內閣首輔，他怎麼就比不上老程大人呢？
後來白剛的事，身爲內閣首輔的他知道後應該第一時間通知衙門的，可他沒有那麼做。
如今回想起來，他都記不清楚自己當時究竟是怎麼想的，好像是想用火炮來給自己提升底氣，好像是爲了證明老程大人造不出來的火炮，他能造出來，像陰溝裏的老鼠似的，躲在角落默默和人對比着。
一步步，他就走到了如今這地步。
即便如此，他今天也敢拍着胸脯說一句，他從未想過造反的事。雖然這話不太可能有人相信，但的確是真的。
徐令安冷嗤一聲，
“好，就算朕相信你到今天爲止沒想過造反，那以後呢？這次要不是你們擔心救助部查到三平巷，會揭露你們的祕密，你們心虛露出了馬腳而被朝廷查到了此事。你告訴朕，你們以後會不會繼續造火炮，等你們有足夠多的火炮後，就算你不想造反，你的家人，你的屬下他們會願意嗎？”
這人又不是山野村夫，只講眼前之事。他是飽讀詩書的大學士，還是他當年親自點頭的內閣首輔，走一步想三步是他們這些人的習慣。
這件事可能造成的後果，他不信，這人會沒考慮過。
聞言，許大學士痛苦的閉了閉眼，然後跪了下去，對着徐令安磕了一個響頭，“都是臣的錯！”
徐令安站起身，最後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袖子一甩便離開了。
不僅是這人蠢，自己也夠蠢的，自己的內閣首輔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造火炮，他居然毫無所覺，真是蠢到家了。
半個月後，案件查清楚後，皇上到底是給了許大學士一個恩典，將人在牢房賜死，而不是拉去菜市口當衆斬首。
當然，許家的其他人，尤其是一直參與的許三郎他們是當衆斬首的，其餘人婦孺也都是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所以，在百姓心中，還是有不少人覺得許大學士是被家裏人給連累了纔會如此。
皇上，朝廷和許大學士三方的面子在民間好歹是顧全了，至於知道真相的人，徐令安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邊，範小蘭的兩個兒子到底是沒有送走，許三郎將他們送走的時候，其實禁軍是知道的，甚至最後的落腳點禁軍都查清楚了，畢竟禁軍的辦事能力還是很強的，至少許三郎以爲他能在禁軍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是不可能的。
他們當時沒攔下是因爲還要看上面的意思，皇上等人最後還是決定將那兩個孩子抓回來一起流放。
至於許大郎前幾年被送走的孩子，皇上到底是放了他們一馬。
案件塵埃落定，邱尚書本來以爲終於能好好休息一下了，可衙門沒事了，家裏熱鬧起來了。
因爲裕王妃已經上摺子闡明救助部因爲案件多，需要增加人手，連名單都擬了一部分出來。蕭然之前將他和邱尚書之間的“交易”如實彙報給徐令安的，所以徐令安便直接圈定了邱夫人的名字。
奏摺傳到內閣的時候，羅大學士雖然眼皮子直跳，但想到這次火炮案破獲，救助部多少也是有功勞的，說來最開始還是救助部查案查到三平巷才揭開這案件序幕的。
要不然，時間久了，火炮越造越多，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羅大學士同意了，張大學士自然不會反對，他們內閣最近都在夾着尾巴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