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兩封信中究竟是什麼內容呢”
“難道我那不開竅的師兄,臨死之前,終於知道自己的錯處,要向大王認錯了嗎”
嬴政聽得李思的話,目光登時一變,詫異道:“什麼韓非子死了”
李思的臉上流出悲傷的表情說道:“今日下午,韓非子在獄中服毒自盡”
“恐怕這一封信就是他給陛下的絕筆吧”
聽得李思的話,秦皇不禁皺眉道:“不可能,朕見他字裏行間,全無半點將死之意,反而意氣風發,如得新生一般”
“他還向朕建議,赦免稷下學宮方雲等一干儒生”
“所以朕判斷他絕對不可能輕棄自己的生命”
一語落下,整個秦庭就好像是熱鍋裏撒了一大把鹽,瞬間“嗡”地炸裂開來。
“韓非子大人爲儒生求情”
“怎麼可能”
“韓非子大人的著作一向致力於批判儒家,怎麼可能改弦更張”
“必是狡詐的儒家僞造了信箋”
李思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強自辯解道:“人之生死,只在一念之間,陛下,人死不能復生,還請”
就在這時,一人立在李思身後,越衆而出,朗聲而道。
“啓稟陛下,韓非子尚在人世”
秦庭羣臣在聲音響起的瞬間,眼神之中的驚愕竟是比剛纔聽到韓非子爲儒生求情時更甚
因爲越衆而出之人,正是秦相李思最忠實的鷹犬,法家高徒秦楓
李思根本沒有想到,自己一手培養的徒弟,會在這種關鍵的時刻背叛了自己
“秦楓你”
秦楓朝着嬴政拱了拱手說道:“陛下,李思令臣今日祕密毒殺韓非子,但臣深知韓非子對陛下的重要性,所以沒有從命,懇請陛下召韓非子上殿”
李思聽得這話,忽地嘴角冷冷一笑。
“孽徒本相看你怎麼死”
因爲他已經給看守祕牢的侍衛下了死命令,務必確保韓非子離開祕牢的時候,是一個死人
要說秦楓沒有毒殺韓非子,他還願意相信。
秦楓卻說要韓非子上殿激辯,那真是癡人說夢了。
“能夠到這四海歸一殿來的只可能是韓非子的屍體”
李思在心裏這樣想着。
他已經在心裏草擬羅織好了一會要安給秦楓的罪名了。
飛揚跋扈,濫用酷刑,草菅人命,嗯,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欺君罔上
僅僅這最後一條就可以讓秦楓誅滅九族了。
可就在四海歸一殿的侍衛高呼“宣韓非子覲見”的餘音之中
一道衣着樸素,拄着柺杖,一瘸一拐的人影,在一個侏儒的攙扶之下,竟是一步一步拾階而上,立在了四海歸一殿的門口
隔着一段門檻,師兄弟相對。
韓非子的眼神,平靜無比。
沒有仇恨,也沒有憤怒。
殿內燈火通明。
李思的目光卻透着驚慌,甚至帶着一絲絕望。
只聽得侏儒孟優有些討好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僵局:“韓非子大人,您小心點這門檻啊”
韓非子被侏儒攙扶着,緩緩走進了殿內,將柺杖交給侏儒,自己朝着殿上的秦皇拱了拱手,卻是語出驚人。
嬴政聽得韓非子的話,雖然不曾動怒,但對李思的語氣已是森冷如冰。
“李相,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李思聽得這話,眼珠一轉,竟是毫無徵兆地“噗通”一聲直接跪了下來,低聲道。
“臣知錯了,臣聽憑陛下處罰”
這一下,秦楓,韓非子反倒一愣。
他們原本都以爲,至少也要跟李思辯論一番,纔有可能讓他認罪伏法。
誰曾想到,李思竟然直接認罪了
就在這時,趴在地上的李思卻是用比剛纔認罪伏法時,大得多的聲音道。
“臣死不足惜,只恨大秦朝政從此以後,要被陰險的儒生所把持了”
未等秦楓反應,李思雖是跪着,卻是大聲說道:“秦楓今日先會韓非子,再去天牢會稷下學宮逆賊方雲”
“隨後方雲上書支持依法治國,支持郡縣制”
“韓非子還上書爲儒家方雲等人求情,諸位,這天底下哪裏有這麼巧的事情”
李思雖是跪着,語氣卻如居高臨下一般。
“微臣有眼無珠,一直以來培養了一個狼子野心的逆徒”
“微臣原本以爲他最多不過是暴虐嗜血,草菅人命”
“打算以秦法慢慢規矩調教他, 如果實在不堪用,大不了在天下河清海晏之後,再大義滅親將他法辦”
李思用痛心疾首的語氣道:“微臣千算萬算,不曾想到,他居然會勾結儒家人來與微臣較勁”
“完全不顧大秦的利益,微臣有眼無珠,死罪死罪”
霎那之間,秦楓就感覺到殿上的氣氛不對勁了。
雖然法家官員不講人情,但講三綱,即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
師徒關係亦在三綱之內,李思的話,無疑將秦楓推到了整個法家官員的對立面上
不愧是李思,不愧是老奸巨滑的權相
秦楓在心裏也不禁道。
“嬴政此時正在氣頭上,他直接認錯,卻是以退爲進,殺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若我只是一般的官員,恐怕早被他這一手殺得丟盔棄甲,大敗虧輸了”
旁邊雖有同情韓非子,或是看不慣李思的專橫跋扈,想要幫兩人說話的官員。
但現在這樣的局勢之下
誰敢替他們開口說話
“秦楓言微人輕,又被李思捏住了師徒名分”
“情況十分被動,大王可能不會處理韓非子,但肯定會處理秦楓甚至重罰秦楓。”
“這等情況之下,還是不要惹火燒身的好”
就在法家衆多官員,紛紛避之不及的時候,韓非子開口了。
“陛下,令秦楓去說服方雲,是我的謀劃”
未等衆人從驚愕中反應過來,韓非子已是大聲說道:“正如臣之前給陛下上的信裏所說的那樣”
“臣覺得,要保大秦千秋萬代,長治久安”
“這依法治國之法,得要改一改,好好地改上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