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材質如玉的長劍,斜刺如淵底。
一封書卷交叉而立,白玉書簡如階梯層層而下,直達幽冥。
正是當年武帝林淵與儒君秦曉楓立下的書劍封印。
一書一劍,鎮十萬狂魔。
亦在千年之後,被秦楓拼卻百年壽數,修復完成。
對於人族來說,這是足以誇耀萬世的偉績豐功。
對於妖族來說,卻是足以銘刻萬古,刻骨銘心的恥辱大恨。
深淵之下,十萬妖族大能的哀嚎,無時無刻都在醞釀着足以撕碎整個世界的恨意。
一道血色光華,自遠方疾射而來。
驀地飛入到了鎮魔淵上方,一座浮空宮闕之上。
那宮殿懸浮在半空之中,以黑曜石和不知名的血色晶石鑄造而成。
血色光華“嘭”地一聲,重重摔打在宮闕外的堅硬地面之上。
只見渾身殘破鎧甲的巴洛薩,用手撐住地面,大口地吐着血。
即便他關鍵時刻,捨棄無盡堡壘遁走,但無窮雷劫匯聚而成的力量,何其可怕
他又在那麼近的距離,能夠撿回一條命來,已是依託了妖界天道附體後強化的力量了。
“師尊”
巴洛薩將頭深深埋在地上,用戰戰兢兢的語氣道。
“無盡堡壘,失守了”
宮闕之內,回答巴洛薩的是長時間的沉默。
他在考慮對巴洛薩的懲罰
還是他無法接受自己費心心血打造出來的無敵堡壘,居然會被攻破
亦或是,他清晰感受到了自己即將到來的末路
只是,一貫思維敏捷至極的妖祖,這一次思考的時間,似乎太長了一些。
就在巴洛塞都覺得有些心慌,忍不住要開口發問的時候
宮闕之內,傳來了妖祖的聲音。
全不似幾天之前,在無盡堡壘的黑幕之後,那一副威風八面,睥睨蒼生的精氣神,留下的只是如同一個風中殘燭般的虛弱聲音。
“其他人呢”
巴洛薩心內陡然一跳,但依舊故作鎮定道:“所有妖祖護法,妖尊,妖神,妖神,妖王全部爲了保護妖祖陛下,守衛無盡堡壘,粉身玉碎了”
殿內,妖祖的聲音,平淡之中卻難以掩飾自己內心的無法撫平的痛苦。
“也就是說你隻身逃了回來”
巴洛薩聽得這話,額頭之上,冷汗直冒。
他的確是在妖月的影響之下,對其他妖祖護法和妖尊痛下殺手。
但如果擊殺了秦楓,這樣的舉動,自然是會既往不咎,甚至重重有賞。
關鍵的是,沒殺掉秦楓,只誅殺了一個童淵。
雖然童淵也是中土人族西北方面軍的統帥,又是人族聖裁軍的主帥,聖裁武院的資深長老,地位也不低。
要是擊殺了童淵,可能妖祖也會重重有賞。
但不怕不識貨,只怕是貨比貨。
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只不過擊殺了童淵,那就不僅無功,而且有過了
臨陣當前,戕害同僚,不管出於目的,都罪大惡極
他趴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額頭上滾落下來,呼吸急促得好像即將接受酷刑的罪犯。
終於,他大着膽子,開口道:“弟子一想到,若是弟子也,也陣亡在無盡堡壘”
“師尊就要孤身一人,對抗人族大軍弟子實在實在是,心內不安”
巴洛薩能夠以稀薄至極的龍族血脈,爬到妖祖親傳,最強妖祖護法的高位,不僅依靠着自己的努力,更有着超凡的情商。
果然,原本殿內傳來冰冷肅殺的寒氣,消融了許多。
“軍前很多事情,也不是你可以決定的”
“你有這樣一份心,從百萬軍中搏殺回來,已是不易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距離無盡堡壘隔着黑幕的那一次不過短短兩天的時間
妖祖卻好像是蒼老了兩千歲。
這樣虛弱而劇烈的咳嗽,何曾像一個號令億萬妖族,征戰諸天萬界的強者模樣。
“師尊您,您可要注意身體啊”
巴洛薩關切道。
“咳咳”
妖祖咳嗽的聲音更劇烈了。
說到底,卸下了一切的權勢,除去了一切的裝飾,僞裝也好,強勢也罷
妖界之主,終究也只是一個老人而已。
從天妖時期,到妖界撞中土,到與武帝、儒君鬥狠鬥智鬥勇,到如今與轉世儒君、真武聖脈的秦楓對抗
他一肩扛之,獨力至今。
誰也不曾想過,他又會不會有疲憊,老去的一天
妖祖的咳嗽之聲,斷斷續續,持續了半晌,甚至讓人以爲他下一刻就會咯出血來。
許久,他方纔沙啞地說道:“你一人獨守祖靈淵,替爲師做護最後一次法吧”
“祖靈淵內,爲師留下一處保持祖靈淵十萬英靈生命活力的大陣,你可用之”
“以此禦敵”
巴洛薩微微一驚,妖祖卻是咳嗽着說道。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此乃危急存亡之秋,不要計較這些小節了”
巴洛薩聽得這話,心裏“咯噔”一下。
妖祖終於要放棄被書劍封印鎮壓的十萬妖族大能了
但他心內又是略微有一些激動。
能夠維持十萬妖族大能千年來生命活力的大陣。
其中蘊含的能量,可想而知。
威力恐怕與無盡堡壘不相上下,若是使用得當
也許真的可以起到絕地翻盤的效果。
正當這時,他的身體如遭電擊,猛然抽搐。
下一刻,一幅完整的陣圖伴隨着強大的力量如蠻牛闖進他的識海之中。
這讓他頭疼欲裂,卻是興奮萬分。
“這這就是祖靈淵的最強大陣嗎”
“簡簡直鬼斧神工啊”
巴洛薩以頭觸地,沉聲說道:“弟子在,必不會有一個人族越過祖靈淵一步”
他擡起頭來,看向宮殿之內,不由地問道:“師尊,您是有什麼足以斬殺秦楓的大陣大術要準備嗎”
回答巴洛薩的卻是高天穿過宮闕的呼嘯風聲,颯颯而過,不留痕跡。
任由巴洛薩跪在大殿之外,再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進入妖界的第十日,妖祖討伐軍從濟源出發的第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