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儒武爭鋒 >第兩千三百五十九節:瀟瀟雨歇
    言一諾等於已經是爲荀有方破例了。

    在崔巍不肯出麪點醒荀有方的時候,竟是由言一諾自己親自開口,告誡荀有方:“勝敗乃兵家常事”。

    這樣一來的話,如果聖人追究下來,是可以認定言一諾干擾了曲水流觴文會。

    聖人不責罰便罷,若是較真起來,可能言一諾都無法全身而退。

    可即便言一諾冒着這樣的風險出言相救,結果卻是爲時已晚。

    荀有方文心已經破碎了,又故意泄發憤懣一般,飲下了一大樽醉聖酒。

    局勢已徹底崩壞。

    蘭溪之畔,荀有方血濺青銅酒樽,酒勁上涌之下,他竟是瘋瘋癲癲,癡呆傻笑。

    “嘿,都是沽名釣譽的僞君子。”

    “正人君子,一個都沒有,嘿,一個都沒有!”

    荀有方似是文心崩碎,他神志失常,手舞足蹈道:“死人,都是鑽在故紙堆裏不肯出來的死人!”

    旁邊其他學子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此時還該不該拉上荀有方一把。

    若是之前,荀有方身爲儒家炙手可熱的新人,大家自是要趨炎附勢,沒有關係都要創造條件拉關係。

    只是此時此刻,荀有方先敗給秦楓,讓包括信夫子言一諾在內的上清學宮儒家大丟臉面,緊接着,他又主動承認自己不是《誡己詩》的作者,登時又再失一城。

    雖然荀有方從來沒有主動承認自己就是《誡己詩》的作者,但在今日之前也沒有否認,所以上清學宮裏都是將荀有方當作是《誡己詩》的作者視之。

    雖然荀有方之後還有好幾篇大成詩篇,但冒認《誡己詩》作者的污點,在這個一言可以定善惡生死的上清學宮裏,足以抹殺他太多的功績了。

    可是誰也不曾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天這樣的情況。

    即便是言一諾這等夫子,都沒有想到,最關鍵的時刻,他最信任的弟子崔巍居然不肯獻身來點醒荀有方。

    導致荀有方文心破碎之後,再出昏招,主動承認自己不是《誡己詩》的作者。

    此時,這些荀有方的擁躉們,一個個都感覺如被架在熱鍋上烤似的。

    究竟言一諾有沒有放棄荀有方,這一點非常關鍵。

    如果言一諾已經放棄了荀有方,他們若還上去拉住他,可能不但他們要被夫子以及學宮的勢力管教,甚至還會連累他們的家族。

    但如果言一諾沒有放棄荀有方……

    這時候拉上這位確鑿無誤已經做出過三篇大成詩篇的青年才俊一把,說不定就是可居的奇貨,以後能給他們和家族帶來可觀的一本萬利。

    但此時此刻,荀有方在言一諾的眼中,價值已幾乎沒有了。

    文心崩壞,即便有三篇大成詩篇,也不過是修修補補,大道已經有缺。

    文名雖熾,但卻有一樁疑似冒認《誡己詩》作者的污點,又是將諸多驚才絕豔一筆抹殺。

    言一諾輕聲自語,只說了一個詞,他重複了兩邊。

    “雞肋,雞肋……”

    食之無味,棄之不甘,是爲雞肋。

    言一諾的話音剛落,雖然聲音不大,但荀有方身邊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們,已經都聽到了。

    雖然只有一個詞,但也已經足夠代表了言一諾的態度了。

    於是,整個蘭溪之畔,這麼多的人當中,無一人上去拉這曾經的儒門驕子一把。

    只是任由他不知是瘋癲還是酒醉地在蘭溪之畔,踉踉蹌蹌,邊走邊說着瘋言瘋語。

    哪裏還有半點在曲水流觴文會開始時的躊躇滿志和意氣風發。

    至於之前還對他趨炎附勢,馬屁拍穿的擁躉們,那些個最是熟諳人情世故之道的世家子們,他們冷眼旁觀,私下議論的都是這位儒門天驕今日的醜態。

    再與他平日裏的一些細小不言的跋扈行爲聯繫起來,得到一個“當有此報”的結論就沾沾自喜。

    人情冷暖,人走茶涼,可見一斑。

    正當此時,忽地一聲雷響。

    本就陰沉的天空在雷響過後,“嘩嘩”地下起了大雨。

    深秋時節,雨打枯葉,聲聲如鼓點,豆大雨點落下,沖刷在座所有人的臉上,刮面生疼。

    更平添了許多悽楚意味。

    那一道踉蹌人影沿着蘭溪而走,才走幾步,便跌倒在了泥濘之中,掙扎着再爬起來,旋即又再跌倒。

    無一人攙扶。

    甚至無一人開口爲他說上一句話。

    反倒是蘭溪之畔,秦楓緩緩開口說道;“荀有方,可惜了。”

    雖然只有三個字“可惜了”,但秦楓能爲死敵開口,已是難能可貴。

    只是秦楓究竟所說的是荀有方敗於他秦楓之手,可惜了。

    還是說,荀有方不冒充是《誡己詩》的作者,就這般老老實實地在學宮做學問,不失爲一塊良才美玉,可惜了。

    這其中種種便不得而知了。

    言一諾沒有擡手,在他的面前,文氣自然形成一面屏障,讓他白衣不染纖塵,雨絲更是一滴都沒有濺在他的臉上。

    只是他的臉色卻是十分難看,難堪至極。

    他盯住面前的秦楓,從牙縫裏擠出了四個字:“後生可畏。”

    雨幕之中,不等他的聲音徹底落盡,言一諾已是身影凌空而起,直上雲霄,如白虹掛於長空,很快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若是尋常前輩口中說出這四個字來,必是對那名後生青睞有加,不惜以此話爲對方揚名鋪路。

    但此時此刻,從言一諾的口中所說,卻全然不是這樣的味道。

    大雨之中,秦楓只覺得剛剛戰勝言一諾的喜悅,已驟然被襲來的更強危機感所衝散。

    就好像是這一場兜頭澆下的大雨,讓他涼意入骨。

    言一諾的“後生可畏”,意思就是從此時此刻起,他會將秦楓當作是一個“可畏”的對手來看待了。

    不會再拘泥於夫子的位置,前輩的規矩了。

    秦楓嘴角扯動,有些自嘲地笑道:“且不管他接下來會做什麼,總之,後生可畏這四個字傳出去,對我的文名,總歸是有一些好處的。”

    言一諾離開,崔巍才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他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淋溼了。

    不知道是當衆違抗信夫子言一諾而滲出的冷汗,還是這深秋劈頭蓋臉澆下的冰涼雨水。

    亦或是兩者兼而有之。

    他看向全場,聲音比之雨幕的“嘩嘩”聲高不出多少:“我宣佈,本次曲水流觴文會,由支持反方的經世家獲勝,經世家秦楓是爲本次文會魁首,當仁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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