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話音，帶着如數九寒風般的涼意，混雜着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一股噁心血臭，撲面而來。
秦楓循聲望去，只見立在自己面前的猙獰武士，滿臉橫肉，渾身皆是血斑，手裏還提着一個戴着方巾，雙眼圓瞪，死不瞑目的儒生首級。
陰森煞氣在不刻意的情況之下，都滾滾散發出來。
秦楓眉頭緊鎖，似是不相信這一切那般。
“坑殺儒生？”
“是我下令你們做的？”
橫肉虎目大漢聽得這話，微微一凜，臉上也流露出不解的表情來。
“大人，下官不明白您的意思……”
“這不都是李思大人讓……”
秦楓聽到“李思”這個與有名的秦相李斯，同名同姓的名字，登時就愣住了。
“你……你說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秦楓官椅之後傳了出來，帶着明顯的諂媚意味，以及欺軟怕硬的奴才味道。
“你這骯髒下人，誰叫你帶着一身血臭味進來跟大人稟告的？”
“大人是李思丞相最信任的愛徒，若是被你這血氣一衝，受了驚嚇，在丞相面前說你一句……”
“你和你全家老小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秦楓聽得這陰陽怪氣又諂媚十足的話，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就在這時，椅子腳旁邊，不知被貓還是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秦楓低頭看的時候，大風大浪見了不知多少的他，竟也是被嚇了一跳！
只見椅子旁邊，走過一個身高兩尺，也就堪堪比凳子高一點的侏儒。
那侏儒就跟後世營養不良的大頭娃娃一樣，腦殼凸現，光亮如搽了油似的。
身上穿着的大紅綢布衣服，還不如人的褲子長，賊眉鼠眼，偏偏卻是一副狐假虎威的姿態。
被這還沒有自己大腿高的侏儒呵斥了一聲，那滿臉兇戾的漢子竟是一下子哆嗦了個冷戰，噤若寒蟬道：“孟優大人，小的知錯了，小的真的知錯了！”
侏儒聽得這話，鼻子擡起來，仰面朝天挖了挖鼻屎，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可就在他轉過身來，面朝秦楓的時候，就好像是川劇裏的變臉絕活一般， 眼睛又眯成了一條線，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秦大人，根據大秦律，衝撞上官，按律當斷去一手，臉上刺字，流徙長城……”
“這蠢貨個子一個有三個我高，但是粗笨不堪……”
“不過好歹還有手還有點勁，若是斷了手，怕是去修長城都沒人要……”
“畢竟，給長城上當官的倒馬桶，還得兩條手不是？”
這侏儒的聲音本身就滑稽得不得了，此時又配上了倒馬桶的手勢，竟是連秦楓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侏儒見秦楓笑了，趕緊趁熱打鐵道：“大人，不若這樣，就不要斬手了，讓這蠢貨滾到長城去好了……省的在廷尉大人面前丟人現眼。”
秦楓聽得這話，也是露出一絲笑意，平淡說道：“有什麼衝撞不衝撞的，下次不要再犯就好了，下去吧！”
“廷……廷尉大人，不追究小的罪過了？”
看到他還愣在原地，那侏儒趕緊轉過身來，故意用頤指氣使的語氣喝道：“你這蠢材，還不滾出去？”
那大漢頓時如蒙大赦，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公堂裏退了出去。
侏儒這才轉過身來，對秦楓諂笑道：“大人，您執掌大秦訟獄，鐵面無私，殺人如麻，鬼神都不敢靠近您……”
“您剛纔不過瞪了他一眼，瞧瞧那蠢物屁滾尿流的樣子，真是有夠沒出息的！”
秦楓三世輪迴，閱人無數，如何能看不出來剛纔的門道。
剛纔那一番話，他先發制人，在秦楓發難之前，就喝斥大漢、
然後再以拿他當笑料的時候，跟秦楓求情，想要幫這個大漢保住一條手。
所以，這個叫“孟優”的侏儒雖然看起來諂媚無恥，但實則外圓內方，心地善良。
秦楓微微點了點頭，開口道：“孟優，你做得很好！”
哪知他話音才落，只聽得“噗通”一聲，侏儒已是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道：“廷尉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
“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爲那廝開脫啊，小人只是……覺得……”
那侏儒寬大的額頭上滿是豆大的冷汗珠子，哆哆嗦嗦，口不擇言道。
“今日殺……殺人夠多了，如大人那般平日裏殺個百十人就好了……”
“今次一下子坑殺了好幾萬儒生……”
這侏儒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手來，指着天上，哆嗦道。
“怕是血光升到天上，遮了大人的青雲直上路啊！”
秦楓聽到這侏儒的話，又看到這侏儒這麼害怕自己的模樣，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
“平日裏也要殺百十個人……”
“難怪這侏儒要在我之前對那大漢發難。”
“若是我尋他一個過錯，怕就不是一條手，流放長城這麼簡單了！”
孟優聽得秦楓自言自語說話，更是嚇得大氣都不敢說。
“廷尉大人，小人這就滾出去，這就滾出去……”
看到這侏儒手腳並用，爬出去的身影，秦楓自己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想不到我在這小世界裏不僅是個法家酷吏，還是個殺人魔王啊……”
他看着以漆黑色調爲主，象徵鐵面無私的公堂，自言自語道。
“焚書坑儒這兩件遺臭萬年的事情，在這小世界裏，居然還都是我參與做的……”
“現在幾萬儒生都給坑殺了，難道是要制止焚書嗎？”
“可是人都殺了，燒不燒書，還有什麼意義嗎？”
他有些沒有頭緒地蜷起右手的食指，敲了敲腦門道。
“真是……傷腦筋啊！”
而且他還發現了一個問題。
太古小世界裏有鯤鵬，儒家小世界裏有應龍，兵家小世界裏是混沌，墨家小世界裏是小鳳凰，道家小世界裏是青皮老牛……
無一不是才進小世界，很快就可以遇到，或者乾脆不請自來。
“前面幾個小世界不說有神獸，至少也有個指引者吧……”
“可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