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表情變化過程，鄭素娥大概就猜想到了他們的心路歷程，雖然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爲什麼會這麼想。畢竟如果是精神問題的話，林過雲那些奇怪的表現就好理解很多了。
但是雖然理解這些人的想法，鄭素娥還是不得不說出真實情況，打破他們的幻想。
“林過雲的精神問題並不在幻想和妄想症這一塊，因爲之前他的發言，我着重和他聊了有關他的生活細節，包括家庭情況，以及之後的戀愛和學習情況，他回答得十分配合。所以我也瞭解到了不少有關他的那個世界的信息。
“那是一個和我們相當相似，但又有一些區分的世界，每一個細節都相當完備，甚至我還就那些爲什麼我們兩個世界會走向不同的發展方向和他進行了探討，得出了一些結論，這些差異的源泉往往來自幾十，甚至數百年前的一些歷史轉折點。”
說道這裏，鄭素娥看了一眼巴文石，那個歷史方面的大拿，“我有接觸過許多有妄想症和人格分裂症的患者，他們的幻想往往也很離奇，但是一旦涉及到細節的時候，就往往會出現各種漏洞和邏輯缺失。
“再詳細詢問的話，他們就會陷入偏執和狂暴的狀態裏面，但是林過雲沒有，他並不牴觸我和他談論細節，而且能夠迅速告訴我答案，對於那些他不清楚的，還和我認真的探討。他的邏輯思維能力很強，對於現實和虛幻之間的判定和很清晰。
“他甚至可以和我談論他們那個世界的一些娛樂產物——遊戲、電影的劇情，都很精彩，同時也是我們這個世界所沒有的。這種完善程度的世界構造，我不認爲是一個妄想症患者能夠自己構建出來的。”
鄭素娥這段話說完，車部長和另外幾位學者的表情都開始變得越來越肅然，每個人心裏都有一種荒謬的感覺涌起。
平行世界、異世界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竟然是用這種奇怪的方式證明了它存在嗎？一個看起來有大病的異世界來客？
“好了。”古所長還是最先回過神的，他拍了兩下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大家不要忘記，我們是因爲什麼才聚在這裏，如果季少校報告的內容全都是真實的，一個平行世界的存在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古所長這句話還是很有說服力的，不少人當下就點了點頭。畢竟季青臨的報告裏，全是什麼“神明”、“神魔遊戲”、“眷顧”、“能力”、“scp項目”這種詞語。
“而且超自然能力存在這一點，我們不是前幾天就證實了嗎？”古所長補上了一句，依次掃視了衆人一眼。
所有人都有些沉默地點了點頭，表情甚至比談論林過雲的精神狀態的時候還要嚴肅，彷彿自己的手上正拿着核彈的發射按鈕一樣。
“古所長，山海市那邊那件事，要讓他們去處理嗎?”老白這麼小心翼翼地詢問了一句。
鄭素娥是今天才被找來的，其實並不太清楚這些人的職位關係，但是她敏銳地察覺到，老白詢問的並不是車部長，而是古所長，在自己心裏暗暗記下了一筆。
“不着急。”古所長搖了搖頭，“那裏暫時還沒有展露什麼威脅性，第三次攻堅調查已經在組織了，估計就是這兩天，先等調查結果吧。”
鄭素娥趕緊回答道：“因爲還沒有做完整的測試，所以我無法下確定判斷，但是我能肯定，他有認知缺失，而且是類似於知覺恆常性缺失那種。”
幾個頭髮都快掉光了的老學者，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一樣的迷茫，然後老白開口：“額——小鄭，我們都不是研究心理這個方面的，你可以用更簡單一點的描述……”
“啊，不好意思。”鄭素娥趕緊道歉，“簡單地來說的話，我感覺他缺失了一部分對於恐懼的認知。”
一邊說，她一邊在剛纔給林過雲看過的卡片裏面翻找起來，“這些圖片裏有不少是用來測試他的同理心，和暴力傾向的，所以會設計一些恐怖和壓抑的部分。”
鄭素娥連着翻出來的幾張都是一些暴雨來臨，黑雲壓城，羣鴉環繞的圖，“然後我注意到他對這些圖片的反應有些異常，然後就多測試了一下這方面。”
她又抽出了幾張畫面更甚的圖片來，包括帶有血跡的浴缸；堆積成山的白骨；車禍的現場；正在燃燒的房屋；毒蛇的特寫……
僅僅是看到這些圖，幾位學者都會有一種心裏發毛的感覺，古所長甚至已經猜到了問題所在，“他並沒有感覺到害怕是嗎？他的恐懼感知異常了？”
“是，又不完全是。”鄭素娥如此回答道，“在看到這些畫面之後，他也出現了類似於瞳孔放大，呼吸節奏加快，心率變化的反應。
“但是相應的，他的微表情卻顯露出他的情緒是積極、興奮的，在回答和危險狀態有關的問題的時候，他也總是顯得很積極，富有冒險精神，幾乎完全不在乎風險，認爲一切都會往好的那方面發展。”
鄭素娥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像是在想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感覺就像是，他身體依舊保有着本能的恐懼，也有對於這些東西是危險的正常認知。但是他的精神卻把所有恐懼反應轉化，喫掉了一樣……”
“這種狀況很不正常，它不像是什麼生理導致誘因的知覺障礙，反而像是長期的後天經歷導致他錯誤歸謬了一種結論和常識，彷彿他這一生，從來就沒有遇到過危險的事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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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過雲並不知道，在心理評估室裏，一行人正在討論他的精神狀態，他剛結束自己的全套防疫檢測出來，正跟着執勤人員往分配給他的房間走。
衣服換成了一套純白的病號服，嶄新的內褲有些小勒，讓他的動作都有些拘束。
“那個，房間裏面有電腦嗎？如果沒有的話，能幫我申請一臺嗎？我想了解一下你們這個世界的資料。”
執勤人員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不能用電腦的話，給我來幾本書也行啊，《十萬個爲什麼》之類的。”
執勤人員依舊沒有回答。
“那個，你們不給我補習知識的話，我要是犯法了，不知者無罪，你們判決都不好下的啊……”
執勤人員突然停了下來，林過雲差點撞在他背上，執勤人員終於開口說了一句：“你的房間到了。您的申請和需求，我會上報的。”然後就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