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只能夠感覺到周圍的光線亮度在迅速減少，像自己要離開自己的身體進入一種非幻象非夢境的虛妄之中，周圍的建築、光影都像是浸了水的油畫一樣，色彩暈染扭曲到了一起，像一個髒兮兮的漩渦一樣。
林過雲的感覺就要清晰很多，在他的視線裏，是空氣中無形的黑色粒子突然在他們一行人的周圍聚攏了，將他們整個包圍了起來，那種立於電梯中的詭異感覺又冒了出來，應該又是在以這種黑色粒子爲媒介修訂他們在空間中的定位。
只是這一次的修改顯得格外的粗暴，之前將法院強行銜接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和這次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
如果說神魔遊戲每次開始的時候，是乘坐頂級觀光電梯那般順暢且絲滑的話，進法院那次的感覺就像是坐在老式拖拉機的後座上一樣，噪音、震動還有難聞的柴油味，全方位都不好受。
而這一次甚至直接跳過了過山車的層次，沒有半點保護和限制措施，林過雲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了，晃得五臟六腑都要出來了。
林過雲的體感裏，這種被黑暗包裹的時間大約有一分鐘左右，等到顆粒散開的時候，他們面前的場景就已經完全變了，又是被強行挪移到了這邊。
“你怎麼回事？”季青臨注意到了林過雲那異常蒼白的臉色，詢問道。
林過雲張嘴想要回答，就覺得肚子裏的東西翻江倒海的直涌嗓子眼，趕緊弓起身體，一手捂住嘴，一手向後面擺了擺，表示現在不行。
緩了十幾秒之後，林過雲才覺得自己稍微舒服一點，“沒事，問題不大，你們現在看到的是什麼東西？”
“一座教堂？或者說是一座城堡？”黎朔的用詞不是很確定，因爲他感覺自己所看到的這東西同時具有這二者的要素。
雖然整個南華鎮都被籠罩在一片灰白色的雲霧中，但是古堡這裏要更爲顯著得多嗎，鉛灰色的暝雲濃重地堆積起來，幾乎直接壓在鐘樓的尖頂上，連排的三層小樓以鐘樓爲軸，呈冖（mi）字型向兩邊展開。
鐘樓下方是一個高約兩米五的拱形門洞，黑得像能將光線吞噬掉的大嘴，小樓上的一排排窗戶則像是空洞的眼睛，彷彿正有什麼東西正從那裏望過來，枯死的爬山虎的藤蔓還纏在牆壁上，像是老人乾枯的血管，僅僅是看着它，都會覺得有一種陰惻惻的溼冷從身後慢慢慢鑽進骨子裏。
“嗯？”林過雲發出了一聲疑惑的鼻音。
“怎麼？和你看到的東西很不一樣嗎？”季青臨知道林過雲在吞下那塊黑色的晶體之後，所看到的場景和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故有此問。
“恰恰相反。”林過雲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又勾起了一抹笑容，“我們看到的東西是一模一樣的。”
季青臨猛地轉過頭看向了他，用眼神向他質疑着剛纔那句話。
林過雲又點了點頭，“一樣的，看來主人家終於想通了，準備親自接待我們了。”
主人家當然說的是呼嵐，而之所以林過雲會覺得呼嵐不打算再拖延時間的，轉而準備親自對方他們的原因。自然是因爲他和季青臨他們看到的東西變得一樣了。
而季青臨他們所看到的那層表空間，更像是一層幻境，由某些主體意識投影出來的想象和認知所形成的結構。
所以衛生所變成了怪物醫生想跳槽的大醫院，學校也變成了學生們想升學的城裏的學校。
而在面前這座古堡，表裏空間一致了，意味着投影出想象和認知的那人，不僅能夠影響到表空間，甚至連真實空間都一起改變了。而南華鎮裏，能夠改變真實空間的人，只有呼嵐一個。
“季隊長，我們要不要先做一下準備？”雖然不太清楚狀況，但是聽到林過雲和季青臨的對話，黎朔也明白，接下來應該就是要打BOSS了，於是向季青臨詢問道。
除了RPG，他們身上還帶着不少其他的大殺器的，像是C4炸彈這種級別的東西，他們身上有接近二十公斤。雖然這座古堡看着很大，但是隻要給黎朔他們點時間佈置，將它夷爲平地不會是什麼難事。
季青臨還在考慮，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轉頭看向林過雲，但是已經遲了，他就已經朝前踏出了一步。兩手做成擴音喇叭的模樣，對着古堡大喊着：
“呼嵐，你在嗎？在嗎？嗎？？”
聲音實在是過大，甚至產生了回聲。
“林先生，你在幹嘛？！”黎朔只覺得一股尿意從尾椎骨直衝腦門，一把拽過了林過雲，質問道。
“打招呼啊。”林過雲理所當然地回答，“別惦記你們那點破炸彈了，法院裏那些倆腦袋的二貨你們都拿人家沒辦法，還想靠這東西解決最終BOSS？”
雖然林過雲說的話是有點道理，但是黎朔還是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被冒犯到了，整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不是在諷刺你，本來就是人家把我們弄過來的，要是真有用，他會看着你慢悠悠地裝炸彈，把自己炸死？能裝好就證明沒用，有用就肯定裝不好，呼嵐會出手阻止。我還想和他先聊聊呢，所以別攔着我。”
林過雲拍開了黎朔的手，又對着門洞裏大喊道。
“我們進來了啊！”
呼嵐沒有回話，林過雲聳了聳肩膀，“看來人家沒有出門迎接的意思，走吧。”
林過雲一馬當先地朝着古堡內走去，季青臨和黎朔他們也只能跟上。進入門洞之後是一段甬道，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非要說的話，就是甬道兩邊，不時凹進去一個放立相的格位。
一般的教堂裏放在那裏的多半是什麼聖母相啊，耶穌受難相啊，摩西分海相之類的東西。
而這裏的閣位裏放着的都是受折磨的銅像，有的人像是被火烤過的蠟燭一樣，全身血肉皮膚都在熔化；有些人皮肉上掛滿了數百個帶鏈子的大魚鉤，有的人像是要分裂一般，有隻惡鬼一般的東西正從他的身體裏鑽出來。
彷彿要將十八層地獄裏的各種刑法都重新一遍一樣。
這樣詭異恐怖的場景，黎朔他們只覺得背脊發涼，呼吸聲都輕微了許多。林過雲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甚至還有心思點評兩句：“再來點紅的綠的燈光，和陰深深的配樂，就和老式鬼屋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