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臨表情有些複雜地看着林過雲大口大口地將一罐可樂給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後絲毫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嗝，把胃裏多餘的碳酸給排了出來。
實在是很難想象，就是這麼一個還會做出隨性純真舉止的人，剛剛在會場裏，開口威脅這數十位國家級的大佬。哪怕那些大佬年齡已經有他的兩倍，甚至三倍大，身上氣勢如淵如海，但這個年輕人都絲毫沒有畏懼，一臉笑意地把所有質疑和反對全都給懟了回去。
那樣的“舞臺”對他而言，根本就是小意思，不僅沒法帶來壓力，反而是愉悅放鬆的場所。
這樣的念頭從季青臨腦海裏冒出來之後，就根本壓不回去了。然後，想到那羣大佬們走出會議室時鐵青的臉色，和此刻林過雲臉上那肉眼可見的愉悅，她更是覺得自己思考的方向沒錯。
“在看什麼呢？”季青臨出神的想着的時候，林過雲已經走到了她面前，順手把手裏空掉的易拉罐揉成一團，輕而易舉地丟進了幾米外的垃圾桶裏。
“額……”季青臨張了張嘴，不好意思把自己剛纔想的內容給說出來，然後突然想起一件自己特別想問的事情。
“你確定，你要直播自己的下一場遊戲？”
“嗯，技術方面不是問題，我已經和信使談好了，他會負責的。”林過雲點了點頭。
“不是說技術。”季青臨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想要問的，不是那個方面，“你真的決定好……要直播了嗎？”
這畢竟是沒有任何先例的事情，雖然說之前的每一次神魔遊戲，季青臨都寫了一份堪稱詳細的報告向上彙報。但是彙報和直播，完全是不一樣的兩個東西。
前者可以選擇自己想要表現的內容，而後者，自己都是表現內容的一部分，主要部分。所有的選擇、動作、行爲，都會被所有人看在眼裏，沒有任何掩飾的可能性。
“之前出任務的時候，不也帶着攝像頭嗎？”林過雲聳了聳肩膀。他說的任務自然是之前他和季青臨各自接受的那個來自組織的測試題，抓捕伏炎飛和清理加查林的間諜。那次任務，確實兩人都被要求佩戴了攝像頭。
“神魔遊戲畢竟不一樣……”季青臨開口想要反駁。
“有什麼不一樣？”林過雲先一句反問了。
這過於理所當然的詢問讓季青臨卡了一下，發現自己好像和林過雲的立場出現了調換，自己纔是那個強調着神選者特殊、神魔遊戲不可以尋常對待的人。
而林過雲的立場則是那個要將一切東西都常規化，認爲這不過是一個普通任務的程序正義主義者。
“我的確認爲神選者是特殊的，是重要的資源和希望，神魔遊戲也是危險的，但作爲一個任務而言，它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不能夠直播的地方。”林過雲詳細地解釋道。
“而且即使我給了他們看那個預告視頻，但是沒有更加直接的刺激的話，是沒人會相信的。”林過雲扯了扯嘴角笑一笑，像是自嘲一樣的。“沒人會真的認爲神明能毀滅世界，也沒人會放棄探索神明的力量。
“即使我直播了也是一樣。”
此刻的他身上有一種強烈的孤獨氣質，彷彿一個先知，明明看到了結局，卻無法阻止世界朝着毀滅狂奔而去一樣。
季青臨很想安慰一下他，但是卻沒有辦法開口，因爲她也清楚，林過雲說的是對的，人類就是這樣一種生物。即使知道作死真的可能會死，但在死亡來臨之前，就會保有僥倖心理，萬一不是我呢？萬一我運氣好、特殊怎麼辦？
“但是我們至少要拖延一下，要讓這羣熱衷作死的傢伙人知道，他們現在的行爲是在作死。讓他們作死的時候，或多或少的，有idian遲疑，再做上一點預防準備，留有一點搶救的餘地。也拖延出一點的時間，好找到真正的解決之法。”
“下場遊戲……會很危險嗎？”看到他那樣的笑容，季青臨也只能轉換了話題，“總覺得……”
“總覺得那視頻裏看着很瘮人？”林過雲笑着說出了她沒說出口的話，“還覺得信使幫了太多忙？”
季青臨點了點頭，林過雲走後，她也又有過一次神魔遊戲，雖然難度不大，卻讓她對於神魔遊戲的本質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那就是“交易”，所謂的神恩，神明的恩賜，從來就不是平白無故而來的，只有提供了相應的錨點信物，纔有可能得到神明的恩賜。
所以就像林過雲所說，信使提前給予的東西多了，上一個遊戲的記錄，下一場遊戲的預告，甚至還提前承諾了幫助林過雲直播下一場遊戲。
那根本不像是神明的信使，而像是客服或者系統了，簡直是把林過雲當成重氪（大量充錢）玩家寵着。
但就像是那句很有名的話裏寫的那樣，“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暗中早已標記好了價格。”用最通俗的話來說，“出來混，早晚要還的。”
不是下一場遊戲九死一生，腦瓜漿子都得被崩出來，誰沒事給這麼好的條件。
林過雲沒有直接回答季青臨的問題，而是豎起了四根手指，笑得燦爛無比，“不出意外的，下個遊戲裏面，有四位神。”
“四位……神明……”季青臨瞳孔都瞬間放大了一圈，像是突然直視了什麼強光一樣。
“即使是在現在的世界裏，這樣的遊戲場也是極爲難得的。”林過雲的語氣甚至有些興奮，“或許，我們會在那裏明白，所謂的神明，到底是什麼？”
“這樣的世界？神明是什麼？”季青臨有些疑惑林過雲話的詞。
“嗯，這樣的神明罹難，又艱難復活的世界。”
“神明罹難？”又是一個震撼性的詞語。
“不同的世界相同的神明，相同的消失，神性殘存而神明逝去。重新出現的神明，甚至需要以神恩的方式和凡人交易，去取得錨點信物這種他們需要的東西，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季青臨無話可說，林過雲說的這種可能她確實也想過，這也是研究所最常討論的可能性之一。但是一直沒有決定性的線索支持……知道林過雲帶回了美神死去，神性被奪走這個消息。
“神明罹難……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
“這正是我這一次去，想要得到的答案之一。”林過雲笑了笑。
“之一？還有別的？”
“還有別的，比如……神明是什麼？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不斷獲得力量的我們，真的還能夠算作人類嗎？”林過雲伸出了一根手指了，淡淡的寒氣順着他的指尖涌出，又流瀉到地上，同時冰晶開始凝結起來，慢慢地生長，最後竟然在他指尖上綻放出了一朵玫瑰。
“你最近有沒有感覺，自己的情緒在慢慢變淡？不那麼容易使生氣或是喜悅了？”季青臨正目不轉睛地盯着林過雲指尖的那朵玫瑰，突然聽到他提出的問題，然後寒意瞬間沿着脊柱爬上腦髓。
“隨着力量逐漸增強，我們也在逐漸失去自己的感情，未來，我們會變成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