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拉開窗簾,陽光頓時驅散了出租屋裏的黑暗,映照出一個蒼白的面孔,肖正陽被這刺目的陽光照的瞳孔微微收縮,過了半晌才恢復過來。
靠在牀頭。
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然後點燃,默默抽起來。
此刻。
他這間出租屋的地面一片狼藉,菸頭,空易拉罐,還有沒喫幾口的麪包。
這一天一夜。
他過的極爲頹廢,整個人就像被掏空靈魂般絕望。
只從知道餘慧找了對象,兩人已經在一起這個消息,肖正陽在茫然無措間,還帶着天崩地裂眩暈感。
抽完煙。
肖正陽將菸頭掐滅直接扔在地上。
以往這間面積只有四十平方米的房間很乾淨,就連窗戶玻璃,也被他用抹布一寸寸清潔過。
可短短時間內。
已然物是人非,他已經變得荒廢起來,也沒有餘力去收拾了。
因爲他的心力,在得到那個消息之後全被抽乾,他現在只想躺着,躺到昏天黑地,躺到永遠起不來,蓋上被子,腦袋蒙在被子裏,短暫沉靜後,房間又傳來細微的哽咽聲。
一個入了心的人。
只有受傷的權利。
在婚姻裏,只會付出的男人。
也只有被拋棄的權利。
肖正陽哭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內心的痛苦依舊沒有減少,只不過眼淚已經在這一天一夜無數哭泣中,逐漸乾涸了。
現在的哭,也只是受傷的哽咽,卻沒有一絲眼淚流下。
因爲眼淚都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偏偏人卻不懂這個道理,總以後用喝酒,抽菸,大哭一場的方式來折磨自己,就能撫平內心的悲傷。
殊不知。
越是這樣。
越是卑微廉價。
忽然出租屋外面傳來撞門聲。
窩在被窩裏的肖正陽沒有理會,直到半個小時之後,撞門聲偶爾還會響一下。
他才從牀上爬起來,經過牆上掛的玻璃鏡時,肖正陽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眼眶浮腫,嘴脣乾涸,頭髮凌亂像無人打理的野草一樣東倒西歪。
一時間。
肖正陽感覺很陌生。
他有點不認識鏡子那個人了。
打開門,一條瘸了一條腿的老狗,迅速鑽了進來。
這條狗毛髮全黑,還是一條成年狗,肖正陽第一次見它,是他下班時騎着自行車路經鎮上一個垃圾桶旁,當時這條流浪狗的腿應該剛被人打斷,腿上還沾着血跡,正低頭翻找着食物,肖正陽於心不忍,停車走進一家小超市買了幾根火腿腸。
剛開始。
這條狗一見他靠近,立馬仰頭嚎叫。
聲音帶着懼意和恫嚇,肖正陽將火腿腸剝開扔給它,轉身離開。
直到第二天經過,他又見到這條狗,而這條狗也很意思,居然不再衝他叫了,反而朝他搖起了尾巴,肖正陽又買了幾根火腿腸餵給它,當他靠近,這條狗也只是低頭喫着火腿腸。
查看了狗腿的傷勢。
肖正陽買了一點碘伏給它做了消毒清理。
而這條狗很聽話,居然一點也不掙扎。
也只能按照以前學的一點基礎醫療知識給狗做了簡單處理。
至於以後會怎樣,肖正陽也不知道,但他已經盡了心,給狗腿做了包紮,肖正陽就回去了。
沒想到。
第二天他剛推開出租屋的門,這條頭居然拖着受傷的腿已經堵在他家門口了。
一見他出來。
竟然朝“哇哇”的叫了兩聲,像是打招呼一般。
再之後。
置身在這個陌生地方的肖正陽,與這條狗成了朋友。
將桌子上的麪包扔在地上,肖正陽坐在椅子上又發起了呆,他這幾天沒上班,也不想上班,因爲他忽然發現人生好像已經失去了意義,那縷搖曳在微風中的希望燭火已然熄滅,沒了再追求任何事物的念頭。
“哇哇”
這時這條被肖正陽取名“凡哥”的流浪狗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夠嗎?”
肖正陽注意到麪包已經“凡哥”喫乾淨,嘴角泛着一個難看的笑容,起身在房間尋找了一圈,最後發現家裏只有易拉罐啤酒外,什麼喫的也沒有,於是肖正陽伸手揉了揉凡哥的腦袋,無奈道“凡哥,今天忍點餓,我實在不想出門,你讓我好好休息”
他轉身剛準備躺回牀上,感覺褲腿一緊。
原來凡哥咬着他的褲腿,撐着他那條瘸腿的後腿,死命往外拖。
“凡哥,你鬆口,我真不想出去”
肖正陽一邊拍凡哥的腦袋,一邊拽褲腿。
可他喝了一天一夜的酒,飯也沒喫,只吃了幾口麪包,整個人不僅憔悴不堪,更是渾身沒勁,又怎會是一條成年黑狗對手。
咬着一條褲腿,肖正陽硬生生被凡哥拖出了出租屋。
頃刻間。
如沐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驅趕了肖正陽將自己折磨到手腳冰冷的寒意。
他現在沒有勇氣拿起電話,撥打鐫刻在記憶中的號碼。
責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更沒有勇氣,說一句“離婚後,我一直想你”。
“凡哥”
肖正陽連續叫了幾聲,他的這條凡哥朋友依舊沒有住口,扶着下樓的窄小樓梯扶手,肖正陽無奈道“你鬆口,我回去拿個手機就和你下樓”
這次凡哥聽懂了。
果真鬆開了他。
回到出租屋裏,肖正陽稍微整理了一下,從他在二手傢俱城買的書桌上拿起手機走出了房門。
他住的地方,處在鎮子最邊緣位置。
而他樓下,有一家燒烤店,就在他順着電焊焊的鐵質樓梯下樓時,燒烤店響起了一首歌。
“快將塵埃撣落,別將你眼眸弄髒,或許吧!談笑中你早已淡忘,而我在顛沛中,已抱經一臉滄桑,思念需要時間,慢慢調養,往日記起來,暫能慰藉心腸,纖盡來回首,才忽覺得荒唐……”
歌聲飄在了城市的角落。
也飄在了肖正陽的心上。
下了樓。
肖正陽帶着這條名叫凡哥的老狗,走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然後這一人一狗,逐漸被人潮吞沒,再也看不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