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空早已暗了下來,無數飛蛾圍繞在映照出昏黃燈光的路燈上飛舞。
李牧伸手拍掉撞到他臉上的飛蛾,又跺了跺腳,嚇走腳腕上的蚊子。
夏天的夜晚就是這樣,氣溫高,蚊子多,尤其寧陽市的地理處在中國地圖的東部,天氣炎熱不說,空氣中還帶着很適宜蚊子繁殖的溼度,而且蚊子又黑又大,連帶毒性也比其他城市厲害的多,稍微叮一下,不僅癢,還會出現一個紅包,就像發壓歲錢一樣。
你不要。
它也要硬塞。
霸道的不得了。
而與被叮得直跺腳的李牧一比。
周老師就淡定多了,因爲她今天穿淺灰色帶花領的長袖冰絲T恤衫,外搭一條緊身牛仔褲,腳上穿的也不是女士夏天最喜歡的鏤空涼鞋,而是一雙讓蚊子無法下口的平板小白鞋。
周老師一直很喜歡平板鞋。
她家鞋架上,也是擺放着好幾雙不同款式的平板鞋,李牧猜測這可能和周老師的職業有關。
每天給學生上課,她需要走來走去,鞋跟太硬或太重,會對腳掌產生負擔。
“怎麼了?”
聽到後面傳來的動靜,周老師疑惑道。
“沒什麼,蚊子太多了”
李牧快走兩步,與周老師一起上了車。
剛坐到副駕駛上,周老師身體一僵,直愣愣盯着車架上的東西。
“怎麼了?”
察覺到周老師的異樣,李牧轉身一看。
頓時殺了週一恆的心都有了,讓他藏在車裏,這傢伙倒好,直接大張旗鼓擺在車架上,而且好像生怕別人看不到似的,居然鋪開後還貼心的擺出一個大大的愛心。
這個愛心是什麼意思?
用這東西裝着愛,送給周老師嘛!?
天殺的玩意,沒事盡添亂。
短短時間內,李牧調整了呼吸,眉頭一皺,假裝不悅道“你弟弟記性真差,明知道我今晚和他換車,居然還把這東西忘了”
說着。
李牧掏出手機。
當着周老師的面,撥通了週一恆的電話。
“喂”
李牧不等週一恆開口,他率先發動的攻勢,道“你東西掉車裏了,趕緊下來拿一下”
李牧情感不高。
但他智商並不低。
兩者一平衡,也能勉強挽回局面。
周老師沒有說話,她就那麼看着李牧,試圖在他臉上找到破綻。
可過了好一陣,李牧依舊坦然自若,好像這東西真是週一恆落下的。
“真不是你買的?”
周老師忽然問道。
“對天發誓”
李牧一臉認真道。
其實他還真沒買過這東西,以前是用不着,後來是用不到。
意思差不多。
但性質卻不同。
“姐”
樓上陽臺的聲音,一瞬間打斷李牧和周老師談話,週一恆大喊道“我沒有東西落下,而且我害怕姐夫說我亂動他的東西,特意將他的東西恢復到原位,說實話,他身體真好,居然備了這麼多”
李牧嘴角微微抽搐幾下。
這種夸人的方式,還真是另類。
“哼”
周老師鼻息傳來一聲冷哼。
二話不說,打開車門,直接將二十多個小玩意全扔進垃圾桶。
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一絲遲疑。
“哎!”
李牧內心一嘆。
今晚想碰她是不可能的。
回到車裏,周老師也不理睬李牧,轉頭看向車窗外,就在李牧看不到的地方,周老師臉頰上悄悄攀上一抹紅暈,眼神慌亂而侷促,就連交叉的十指也握得緊緊的。
車子穿過寧陽大橋。
接下來再有二十多分鐘左右就到家了。
這時已經到了晚上八點四十五了,李牧提前打了一個電話,交代蘇小小先給兩個孩子洗澡。
“李牧”
在寧陽南路交匯處時,已經平復好心情的周老師,輕喚一聲。
“嗯”
李牧應了一聲。
因爲路上車子很多,所以他也沒有轉頭看向周老師。
“我們結婚,不舉行婚禮行嗎?”
周老師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聲道“就單純將結婚證領了,然後我們抽時間一起去拍個婚紗照”
“爲什麼?”
李牧詫異道。
“因爲幸福是我們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
周老師想了想,解釋道“我們都離過婚,如果再舉辦婚姻,別人也不會真心祝福,反倒會因爲份子錢,在背地裏說些閒話,與其這樣,我們還不如悄悄結婚,不打擾別人,就過好我們自己的房日子,你放心,這事我會主動和我媽說,保證不會讓他們覺得是你的想法”
“不是這個意思”
李牧搖了搖頭,道“而是這樣的話,就是讓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
周老師笑着回道“結婚是沒有委屈的,只有婚後纔會有委屈,熱熱鬧鬧的婚姻不一定就幸福,靜悄悄的婚姻未必就會不幸,我第一次結婚就是在熱鬧氣氛中進行的,這一次我想換一種安靜的方式結婚,不驚擾別人,就悄悄的幸福”
“你認真的?”
李牧一臉動容道。
他確實被周老師這番話搞亂了心神。
這社會,居然還有結婚不需要大操大辦的女人!?
“比你買的這枚鑽戒還真”
周老師豎起左手,晃了晃戴在無名指的戒指,嘴角勾拉的笑容,比這個夜晚的星辰還耀眼。
伸手拍了拍李牧的胳膊,周老師笑道“很多人都說二婚是不會幸福的,所以李小牧,你要努力對我好,用實際行動證明,只要選對了人,頭婚和二婚並無區別,幸福的重量都是相等的,我們也一樣”
“你真這麼想?”
李牧再次問了一遍。
他不懷疑周老師這番話的真實性,只是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這是一個什麼社會!?
掏不起彩禮,又沒房沒車,只能單身的現代社會。
偏偏周老師居然希望結婚不辦婚宴,就單純的領證,然後兩人去拍個婚紗照。
要求很簡單。
簡單的讓人不敢相信。
“幸福是我們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
說的真好。
這大概是李牧近些年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
原本李牧今晚挺周老師母親說不要彩禮,已經夠感動了,現在又聽周老師說不希望舉辦婚姻,更是感動的難以附加。
看來。
秦暮雪的離開。
並非老天有意折磨他,而是在他的生命中,安排了一個更好的女人。
一個人的離開。
恰恰爲某個人的到來,空出位置。
不辭而別。
不期而遇。